()此时,卯时将至。天色虽还未明,但营中已是一番忙碌之象。
乐毅和赵奢入得营后,便径直赶往中军大帐,向赵王禀报昨夜的战绩。两人刚走进大帐,却见到潘朗正在帐中来回踱步,神情甚是惶恐。潘朗一见到两人,赶忙急切地朝两人迎了上来,对两人低声急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而赵王何,亦望向甫进帐来的乐毅、赵奢两人,目光甚是焦急无助。
乐毅和赵奢互望了一眼,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遂大步上前,先拜见了赵王。赵奢抱拳禀道:“臣等,昨夜已成功拔了杜况营寨。而且,还烧毁了他军中粮草……”
“先别管杜况了。”赵王却一挥手,喝断了赵奢。起身疾步走到乐毅面前,仰头焦急地望向乐毅,慌乱地道:“半个时辰前,我父王派人来,召寡人到他营中去。而那时天色未亮,寡人和肥相均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肥相不顾寡人的劝阻,便坐了寡人的辇驾,代替寡人随来召之使去了。”
“什么?”乐毅闻言失声一怔,呆了半晌,又忙不迭地追问道:“来召大王的是谁?”
赵王回想了片刻,才肯定道:“是父王的近臣——廖闻。”
“啊?”乐毅和赵奢皆是身子一震。当时,乐毅在公子章营中所探得的情报,只有赵奢和肥义两人知晓。是以,赵王并不知,廖闻此人,便是公子章安排在主父身边的细作。但肥义却是明知此事,仍执意要跟廖闻前去,必是抱定了以死相报之心。肥义是想以他之死,逼迫公子章和田不礼提前造反动手。这样即可乱了公子章的计划,又可使赵王多几分周旋的余地。
“肥相……”赵奢不由仰天悲呼了一声,热泪涌出了眼眶。以他之智,自是明白了,肥义此举的用意。
乐毅目光一竣,抿紧嘴唇,旋风般转出了大帐。大步往营门疾走而去,屈指在唇上吹了一声响哨。“烈雪”闻声,立即仰头一声高昂嘶鸣,奋力摆脱了马夫的牵制,四蹄如飞地往乐毅奔去。
“烈雪”一路急速奔来,马速还未减下,乐毅已疾跑几步,一手搭在鞍上,飞身跃上了马背。“诧!”乐毅大喝一声,便驾着“烈雪”往营外飞驰而去。营中的士卒皆是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恢复。
此际,天边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烈雪”载着乐毅一路狂奔,一身雪白的鬃毛,似已融入了漫天的飘絮中。乐毅循着地上的车轨辙痕,一路往主父的大营而去。在行至一半路的时候,却见车痕突地改变了方向,直往另一边的密林而去。
乐毅心中既知不妙,胸口不禁一疼,双脚一夹马肚,策马便往林中驰去。果不其然,进到树林时。乐毅一眼便看到了,满地的侍卫尸体。而赵王的辇驾,亦被丢弃在一旁。
乐毅立即飞身翻下马来,疾步便往车中冲去。心中却已知道,肥义这辅佐了三代赵王的老相国,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一掀开车上的帷幕时,只见肥义左手捂着胸口,鲜血早已染红了全身。乐毅强忍住心头悲痛,伸手到肥义的鼻下一探,却还有些许如游丝般的气息。乐毅忙上前,掐住肥义的人中,连声急唤道:“肥相,肥相……”
一会工夫后,肥义面若金纸地半睁开眼。见是乐毅,脸上微扯出一丝笑意,断断续续地道:“老……老夫,终还是……能见到你……一面……,请代老夫……好好地……辅佐……”话犹未尽,这一代忠相,已然无力地垂下了头。带着满腔的遗憾,溘然长逝了。
乐毅抱着肥义渐已冷去的尸体,不禁双眼赤红,心中委实是悲痛难抑。过了良久,稍为平复了心中的哀痛后。乐毅才把肥义抱出了车厢。用“巨阙”就地挖了一个坑,掩埋了肥义。然后,在肥义的坟前磕了三个头。竖指朝天,发誓道:“肥相,我乐毅定帮你报此深仇,取田不礼的首级来祭你。”
乐毅咬牙站起身来,小昭、肥义皆因田不礼而死。他对田不礼的仇恨,已是深彻入骨。即在心中立誓,他定要取田不礼这奸贼的性命,以慰藉小昭和肥义的在天之灵。乐毅再望了一眼肥义之坟,怀着满腔的悲痛和仇恨,跨上“烈雪”,便策马往赵王大营而回。
待回到赵王大营前时,赵王和赵奢、潘朗,已齐站在营前等候。众人见乐毅身上尽是血迹,脸含悲愤之色,皆知肥义定是已然遇害。赵王何眼眶一热,便放声大哭道:“太傅……”
赵奢和潘朗红着双眼,向乐毅迎来。赵奢神色黯然,忧虑道:“肥相已然不在,我们应怎办是好?”
乐毅垂首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肥相已遭毒手,公子章和田不礼,定不会就此罢休。肥相之死,必会引得他们立即造反。大王若再留在这里,只怕会万分危险。”
赵奢不由急道:“那该如何是好?杜况的大军,恐怕也马上会到。我们若是想逃回邯郸,根本便是不可能的事。不如,便先退守到沙丘宫,或可据地形之利,与之周旋一二。”
乐毅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敌众我寡,便是能守得一时,若援兵不至。我们最终,也只能陷于坐以待毙之局。”
赵奢已没了主意,喃喃道:“可我们哪来的援兵呢?”
乐毅拧眉望了赵王一眼,沉声道:“若要援兵来救,怕也只能靠李兑和赵成了。”
赵王和赵奢闻言,皆不由一愣。赵奢大是疑惑地道:“李兑和赵……,呃,他们亦心怀不诡,又怎会率援兵来救呢?”
乐毅望着赵王,淡淡道:“他们虽是心怀反意,但仍不敢公开谋反。若是大王能回到邯郸,自是可以,让他们集兵出征,讨伐叛党。”
赵王红着眼道:“但是,寡人又怎可能,回去邯郸呢?”
乐毅沉吟了半晌,却不回答,只让众人先回中军大帐去。回到帐后,乐毅便即命人去传乐乘前来。乐乘亦不知,乐毅要找他做什么?立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乐乘一进到帐中,乐毅便命他,与赵王何并排站到一起,比较了一下,点头道:“唯今之计,只有让愚弟,来顶替大王。他们年纪相若,身型亦相差无几。混乱之际,当可暂时掩人耳目。大王改装之后,便由潘副都统,护送出沙丘。只要大王能回到邯郸,那我们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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