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封楚二人跟着爱德华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手术已经做完了,Elvis被推到了加护病房里休息。他双眼紧闭,无声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半个小时前还显得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小伙子,眼下却被纱布包住了脑袋,本就瘦削苍白的他,显得更加脆弱了。
“Elvis,你怎么样?”爱德华像个老妈子一样,急匆匆地扑了过去,守在病床前。但Elvis一声不吭,好似昏迷了一样,可他的睫毛轻轻地震颤着,显然并没有陷入沉睡。
紧跟其后的楚瑞之,站在病房门口,默默地开启了慧眼。当桃木扇骨划过他的前额,双目的视野变得模糊,却有一个淡淡的红影,变得格外清晰。那仿佛迷雾一般的红影,正站在Elvis的床头,像是在与病床上的人对峙一样。
“郭炘?”楚瑞之轻声呼唤。那个淡薄如雾的红影,猛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转头望向年轻的天师。
就在这一刻,突然,一个黑色的东西破空飞过,直朝楚瑞之的面门砸了过来。专注于开启慧眼的他来不及反应,差点被砸个正着,幸亏身侧的封醉山跨前一步,横出手臂,为他拦下了这次攻击。
“哐当。”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只见Elvis猛地直起身,他抄起床头柜上的物件,愤怒地向楚瑞之掷去。封醉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制住了他的动作。而爱德华见此情景,崩溃似的尖叫一声,抡起拳头捶打着封醉山的胳膊:“住手!不许伤害我们家Elvis,医生!医生!”
在爱德华的尖声呼唤下,门外的医生护士涌了进来,将封醉山拉到一边。在一片慌乱中,楚瑞之看见Elvis愤恨的目光,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一样。医生慌忙给他戴上呼吸器,护士将连同爱德华在内的三人一齐推出门外:“快出去,不要妨碍医生们治疗病人啦!”
眼见医生在里面忙忙碌碌,爱德华心急如焚,他伸长脖子想知道情况怎么样,但大门却被无情地关上了。看不到里面的爱德华,气愤地一跺脚,转头对封楚二人疯狂地咆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跟来?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
面对爱德华的怒火,楚瑞之淡定地开了口:“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郭炘的鬼魂就在里面。徐嘉卓这次虽然没死成,但悲剧还会上演。”
“你你你……你们胡说些什么!”爱德华气得直哆嗦,像一只炸毛的孔雀,“就算真有鬼,郭炘也不会伤害Elvis的!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在徐嘉卓的记忆中,童年是一片惨淡的灰色。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只有严厉的父亲,一遍遍地向他重复“要做最优秀的人”。于是,他在父亲的严厉督促下,上了A市最好的小学、最好的初中,并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被保送到了A市最好的高中——A大附高。
为了保证升学率,这所高中是采取军事化管理:清晨六点半去操场跑步,七点开始早读课,一直要到晚上十点半,才能结束最后一节晚自习。别说一天三顿,就连住宿也必须在学校里解决。而徐嘉卓出生在富人家庭,从小就有仆人伺候,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为零。就连被子都不会叠的他,更别提洗衣服洗袜子了,往往就是脱下来往垃圾袋里一扔,常换常新。
“果然是土豪,连换内裤都这么大手笔。”
“人家老爸是大官,从小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当然跟咱们这些市井小民不一样了。”
在六人一间的宿舍里,室友们对徐嘉卓的表现非常不满,常常阴阳怪气地嘲讽两句。而徐嘉卓从小个性懦弱,没什么主见,被室友们这么一说,他就偷偷躲到外面去,尽量不和人起正面冲突。这种鸵鸟般的处事方式,一直延续到了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一个高个儿男孩当着他的面,将他的被子扔到了地上:
“躲算什么本事?不就是一床被子,多大点事儿啊。你要不想听别人念叨,你把它叠了不就结了?”
那个高个儿男孩,就是郭炘。
比起那些心中不满又碍着徐嘉卓老爸的面子不敢招惹的室友们,郭炘绝对是一个例外。不同于那些唯唯诺诺的仆人,不同于那些背后指指戳戳的同学,郭炘不会阴阳怪气地嘲讽徐嘉卓是土豪,也不会酸溜溜地表现出羡慕嫉妒恨,他说话做事非常直接。“多大点事儿”,是他的口头禅。
当徐嘉卓面对脏衣服如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的时候,是郭炘将他拉到水池边,把他换下来的短裤袜子丢进盆里,又塞了一块肥皂给他:“不就是几件衣服,多大点事儿埃”
当徐嘉卓被室友们冷言冷语讥笑的时候,是郭炘拍着他的背,大声鼓励:“他们说你,你就呛声回去啊,多大点事儿啊!老憋着像什么,你越憋着越躲着,别人就越是要说。”
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徐少爷,学会了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渐渐地,活在父亲阴影下的少年,学会了自立,也学会了自信。当他不再怯弱地躲避,而是直面各种不爽的言论,当他能自立自强,把自己的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与同学的关系也逐渐变得融洽,在宿舍里打成了一片。在这其中,又属郭炘与他关系最铁,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几乎是形影不离。
“郭炘,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帮我?”
有一次,徐嘉卓忍不住问自己的同伴。郭炘挠了挠头,大大咧咧地回答: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就看你一挺乖的小孩儿,虽然做事是熊了一点,但也不该被人寒碜啊。听你被他们念叨,我就上火。做事什么的,谁生下来就会啊,还不是学学就会了,多大点事儿啊。”
“喂,我才不是小孩儿!”
嘴里虽然这么反驳,但十六岁的少年,笑弯了眉眼,亮晶晶的眼睛里,好像有星子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