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三月,对于Y市而言,是暖流刚刚融化了冰层的时节。南风挟着春的气息款款而至,报春的燕子在空中呢喃鸣叫;新生的绿草,懒散的软瘫在地上,像是和旁侧的小花在绵绵轻语;杨柳的柔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好似因为身畔的桃花才刚刚爆出小小地嫩芽而感觉寂寞。
就是在这样一个暖意徜徉的时令里,刚刚走出办公室的欧阳百合却接到了一个让她心惊肉跳且又特别意外的电话,一位好久不联系的同学告诉她——替她赚钱的人,被她视为天人的周大海资金链断裂;要债的人已经蜂拥而至,告诉她要她快速行动,避免被拉进这场经济危局当中。
挂了电话的欧阳百合,怎么也没有想到,从那一刻起,她会踏上漫长的讨债之路。原因,就是由于中日关系恶化和政府节能降耗力求环保的政策导向而使煤行业走低的状况,竟然会影响到她生活的走向。
早在几个月前,她就从矿产局以及国资委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煤炭价格要下滑的消息。但,她没特别留心,也没仔细的去捉摸消息里所包含的危机,只当是一个小的信息而已,听完就丢在脑后,打心眼里就没拿它当回事。可是中午的电话,却让她惊悸,让她忐忑。她清楚自己给周大海的钱大都是从朋友和亲人处以一分二的利息贷来的,如果周大海真的出了资金断裂的状况,她不敢想以后的日子会是一个什么状态。
夜里,欧阳百合躺在自家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脑子里一直想着同学报警的声音,这声音让她特别焦虑,也使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那个该死的电话把她仅有的一点睡意撵的无影无踪。没了睡意,她干脆就半躺在被窝里认真的琢磨同学电话里消息的真假,她想用自己的智慧虑尽消息当中的残渣,她不想自己的生活被别人的舌头左右,也不想因别人的几句话就否决一个人;她想用自己的灵智和见识拨云见日,对眼下出现的情况作出百分之百的正确判断……
早上,欧阳百合拖着疲倦的身子走进洗簌间,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面容,她哑然失笑;她笑自己突然之间变得有些谨小慎微,有些疑神疑鬼;她觉得自己不该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而变的惊慌失措,想想自己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想当初,在司马云欠债五十万的情况下,她义无反顾的嫁给他;经过十六年的奋斗,她不仅还清了当初的债务,而且还使自己的账面上有了将近百万的存款,让自己步入了小康的生活。她自信,自己能够控制自己的生活,能够步入富裕人群的行列。想到些,她对着镜子里自己说:现在什么也别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去上班;反正有六十万的款子就要到期了,一会打电话给周大海,看他怎么说。
可惜情况不是她想的那么美妙,当她打通周大海的电话说明自己的意向时,周大海匆匆撂了一句:“我缓几天给你”,然后就挂了电话。这让欧阳百合有些恼火,于是她再次拨打周大海的电话,结果传出的声音却是你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这一刻,她才真是的确定这个曾经的亿万富豪出事了。出事了,她低声嘟囔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紧跟着颤了一下;而后失魂落魄的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进自己的椅子里一语不发。
她的异常状态,落进了对面坐着的东方旭的眼里。东方旭看着欧阳百合这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只是用一种询问目光看了她足足有两分钟,但没有出声相问。之所以不出声去问,是因为东方旭觉得别人的私事最好不要去关心,也许那是别人无法出口的隐秘,也许是别人不想让人知晓的伤疤;假如自己过于积极的去详询详问,反倒让人觉得自己有窥见别人隐私的癖好,会引起别人的厌恶。所以,他只是用眼睛用短暂时间消除了一下自己的疑惑,而后低头干自己的工作,至于旁侧是天塌还是地陷他绝对不会去关心,这也是他被单位同事戏称他为“无情汉”的一个缘由。当然,对于这个称谓东方旭并不排斥,而且还特别认同心里非常乐意接受。私下里他常对自己同事们说:无情未必就是坏事,其一俗人都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那么不难想象,人如果多情的话估计比天老的更快。其二多情那得有足够的资本,要么你有翻云覆雨的权力,要么你有改天换地的财力;假如这些你都不具备,那么你的多情不能不说是一种伪装的面具,基本和沙土没什么区别,价值不大。因此,朋友们又送他一雅号——不锈钢。
忙了一早上,东方旭终于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他看看了手上的表,时针快要靠近十二时了,这个时间也正好是他中午用餐的时候。于是,他起身简单的收拾起桌上文件,抬脚出了门,向单位对面的饭馆走去……
填饱肚子的东方旭回到办公室,看到欧阳百合依旧在椅子里傻坐,就顺嘴问了一句:“怎么没回家?”“不想回。”欧阳百合面无表情的答道。“遇到烦心事,可以想办法去解决;但,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让自己的胃遭罪,这样是非常的不划算。这等于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实际上是在充当别人的打手。”听到东方旭的这番说词,欧阳百合抬头用诧异的眼光看看东方旭,那神情好似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热心人。她觉得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自己那个熟悉的东方旭,同时她心里暗自嘀咕:东方旭怎么会如此来关心一位普通的同事呢?这可不像往常的他。
其实,欧阳百合一直犯着一个通俗的错误。她一直以来,认人看人都是随着大众的评判在走,自己根本就没有一套完整的衡量人的标准。人家说这人不好她也就觉得这个人不好,人家说这个人有心计她觉得这个人就是有心计,从来没有认真的去剖析别人说的是否正确,对这个人的评价是否客观,与实际是否有距离。不客气的说,在看人与识人的问题上,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盲从者。所以,当东方旭对她说出那一番宽慰的话语时,她就感觉特别的惊异,觉得不可思议。而东方旭并没在意她的惊奇,只是淡淡的一笑,悄然的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翻阅起了资料。
此后的几天里,欧阳百合不停的打周大海的电话。然而,迎接她依旧那天早上的音符:你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这样的回音听多了,她的心也就跟着纠结的不能自制。惊恐的情绪彻底将她覆盖,短短几日她觉得自己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毕竟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如果就这样被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以这种方式拿走,她自己的心不仅会痛的滴血,而且自己肠子都会悔的发绿。
当然,这个状况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残酷的,对欧阳百合来说更是灾难性的。她清楚,司马云一旦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会和她闹个天翻地覆的,这个家也许会随之瓦解。亏得这事目前还处于隐秘阶段,她还有斡旋的时机。她想通过非常渠道来尽快解决此事,让这意外的麻烦尽快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
因此,在三月十五号中午,她特意给发小宋亮打电话,邀请这位在公安局担任治安大队队副的‘贵人’到水云间茶楼喝茶,目的就是想通过宋亮找几个当地的地痞,帮助自己尽快将钱拿回来。电话刚接通,宋亮慢腾腾地说:“大忙人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电话,有何指示?“”指示谈不上,求助到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你的,还求助我,夸张的离谱。“”水云间306,我等你,有要事和你说。“”好的。“说也奇怪,就在电话挂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宋亮款步进入306房间。欧阳百合见宋亮来的这么快,带着十二分的疑惑问:”你是飞来的?“”我是刚好在这附近,所以来的就快。“”我今天需要你给我帮一个忙,但我说出来,你不能拒绝。“欧阳百合急切的说。宋亮却慢条斯理的说:”想让我找人,为你讨债吧。“”啊!你怎么知道?“”昨夜在酒桌上,听小黑说的。“”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重复了,你看这个忙帮不帮?“”首先,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去做?“”我想找几个地痞去要。“”我一个执法人员,这么干你觉得合适吗?“”你私下搭个桥就行,不要做什么的。“”你这事真的到了要用非常手段解决的地步?“”这人都关机了,我觉得非这样不可了。“”我的意思,先走司法程序。实在不行的话,再另行它途也不晚,你觉得呢?“”我是担心走这路,时间一长,司马云知道了就糟糕了。“”我的神,感情这事是你独自悄悄干的?“”唉!“
欧阳百合的一声长叹,让宋亮对这个女人的胆大而倍感吃惊。她确实没想到一个女人会独自将好几百万的资金肆无忌惮的放给一个她自己根本不熟悉的男人。虽说,当地这些年民间贷款已经成为一部分人创收的途径,但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这么无所顾忌的人真的不多。敢积压在一个人身上这么多钱,这是糊涂的行为;一旦拿钱的人出现问题,就会让自己陷入一无所有的绝境。这种舍身忘我的赌博行为,引起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也是无法预计的,搞不好就会家破人亡。想到这,宋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为自己的发小开始担忧起来。于是,他装作无所谓的说:“你明天到局里报案,我疏通疏通关系,让他们着手重点办理这事,你看如何?“”行,那就拜托你了,谢谢。“
说完事情之后,出了茶社的门,欧阳百合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看着天空炎炎地太阳高悬天空,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不再有因为钱带来的负重压迫,有了这些日子缺少的轻松。对于欧阳百合来说,中午这个短暂的聚会就像是一曲天籁的音符。使得她前几日的焦虑随着这音符一扫而空:她不再焦急、不再惊慌,往后的事她认为有了解决的途径!说难听的,不管你是谁,你有多大的能耐,和国家机器是无法抗衡的。这台机器一旦转起来,那不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团体能对抗的了的。因此,她觉得自己现在没必要担忧自己钱一去不归。她无声地告诉自己:“周大海啊,你聪明过分了!你能过分了!仗你有个公司结交一些所谓的权贵,什么不讲理的事你都敢做!我欧阳百合,解除你用钱的燃眉之急!虽说你是付给我利息的,但你也不能如此的整我?你不要理,连脸也不要?周大海!你可别做伤天理事!上天是睁眼的!”欧阳百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种难以掩饰的快意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