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摩托车干什么,不会真的要去参加达喀尔拉力赛吧。”泉狠狠地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猛地坐起来抓住方严的肩膀,有些顾虑地说:“这种事玩玩就好,别太当真,不然老头子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惹出些麻烦,怎么收场!”
“我心里有数。”懒懒地回答,劝说毫无作用。
这辈子他已下定决心,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全都有了计划,谁也阻止不了!
“有数个屁,我看你已经被那只蠢货小猫迷得神魂颠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居然叫我假冒神职人员,你知道这是亵渎神明重罪吗?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这混蛋死以后一定会下地狱!”泉从烟盒里掏出烟点燃,狠狠地吸,又灌了一口烈酒。他身上穿着神父袍,紫色领带挂得整整齐齐,这副打扮烟酒不忌实在有渎神的嫌疑,不过他自己倒不怎么在乎。
虽然一直抱怨,但没有真的生气,而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就算不冒充神父,你死后也会下地狱。”方严冷冷地回答,根本不把威胁当一回事:“当然,我也一样。”
“下地狱也比被老头子抓回去好。”他说这句话时口气冰冷,眼中带着狠毒的杀意,但表情妖艳。泉不知是哪国的混血儿,漂亮得像精雕细琢的完美艺术品一样。和凶狠的表情不同,他的脸部线条相对柔和,皮肤苍白,眼睛带着神秘的色彩。这种长相对男性来说有点太清秀,但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美丽,还是很吸引人。
第一次见他的人多半会被那种沉静和典雅吸引,但一切都是假象!
他不开口,是个性别模糊的美人,一说话就叫人紧皱眉头。那是非常低沉沙哑的男声,不但满口张脏话,动作也很粗鲁,像个在街头混了半辈子的流氓。不但没有一点娇弱无助的感觉,反而能带给人股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个从内到外都很矛盾的人。
“他现在没心思管我们,听说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时刻都离不开人,快把他折腾死了。”嘴里的他,自然就是泉口中的老头子。
“沐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这种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反正我是不会同情这种混蛋!”泉说话时偶尔会舔嘴唇,有种魔性的诱惑力。他碎碎念了半天,神色表情都很变态,感叹一番后又发出叹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你当初心软不肯下手,咱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要是早点把他毙了,现在就不会堆积这么多麻烦事。你顾念血缘之情我理解,但他毕竟杀了咱们最重要的人啊。”
“也许我应该剪掉你的舌头,免得那张嘴继续胡说八道。”除了面对克劳德时会伪装出灿烂的微笑,在其他人面前他连话都懒得多说。
“用剪刀也太野蛮了,你用牙齿咬断吧。”泉毫无畏惧地耸肩,不过没在这上面纠缠,主动换了个话题:“你真想要那只小猫,方法多得很。一拳打晕带回去,想上就上,想玩就玩,费这么多心思干嘛!”
“只是得到身体当然很简单,但我不想要那种相处模式。他不能抗拒我,或者因为害怕才表现出顺从,这样的克劳德即使拥有也毫无意义。相爱才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我想体验那种充满喜悦的幸福感,所以他必须深深爱上我,主动走进我的生命和生活。”方严抚摸自己的胸口,在心脏的位置,血肉之下有强而有力的搏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他闭上眼睛,似乎陶醉在对未来的幻想中:“在我看来,如果不能彼此相爱成为灵魂伴侣就没有意义。我要的不是单纯的结合,不是性,也不只是他的身体而已;我要他的心和灵魂,要他发自内心地渴望着我,这才是我追求的——灵与肉的完美结合。”
“变态……”泉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也许是,但爱情本身就是让人发疯发狂的魔物。”方严没有反驳,过了一会才吩咐:“找几个人,等克劳德一到柏林就把行李抢走,别让他们找到落脚的地方。还有,给我弄辆越野摩托车,办张国际驾照,越快越好。”
“我草,你当我是万能小叮当吗?”某人爆发,他可不是来自未来的全能机器人。
“你比小叮当还管用。”这句夸奖听上去还算悦耳,但泉不为所动。他挖挖鼻子,不耐烦地讨价还价:“好处呢,虽然在组织里你算我的上司,不过这可是工作外的事,别指望我会白干。没有报酬的话最多陪你去柏林,别的休想,摩托车什么的自己想办法吧!”
“事成之后把杰森给你怎么样,他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帅气、强壮、脾气火爆。不过不太抗打,玩的时候得小心点。”方严一直在考虑怎么处置这个花心鬼才能出胸中这口恶气,想来想去只有交给泉,才能叫他受尽折磨。
谁也不能伤害克劳德,凡事让他痛苦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为了能成功吸引泉,还特意补充:“他是个男权主义者,只做1号,后面肯定没人碰过,便宜你了。”
果然,听到这一句,男人眼里射出异样的光彩,用嗜血猎手撕裂猎物时的兴奋腔调喃喃自语:“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面子比命还重要,击垮他的自尊心会格外愉快。真想把他操到哭出来,跪在我脚边求饶,玩腻以后再活生生把肝脏挖出来,沾海盐和龙舌兰酒吃。”
“不知道谁才是变态。”方严皱眉,对同伴的某些爱好不知如何评价。
“行了,你先休息,我去安排其他事,保证给办得称心如意,让你早日睡上小猫咪。”泉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容不得一点耽搁,再加上有杰森这个诱饵,当然马不停蹄地办事去了。他火急火燎地往外走,猛地拉开房门,差点撞上门口傻站着的金发笨蛋。
“我草……”蹦出习惯性的粗口,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刹车,立马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我的孩子,有什么事吗?”
克劳德看他穿着神父袍,立刻心生敬畏,怯生生地问:“请问方严在吗?”
“方严是?”他现在的角色是神父,当然不认识里面那家伙。
“就是和你同屋的那位先生,他刚才受了伤,我很担心,想来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克劳德探头往里面望,看见方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越发担忧。现在天这么冷,屋内就算开了空调也不会暖和到哪里去,不盖被子容易感冒。他本能地往里面走,想帮他搭上一床毛毯,却被泉单手拦住。
“他没什么大碍,但是有些头晕,吃了药就先睡下了,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方严不出声,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拦住小狮子不让进。
“可我想和他谈谈,我们刚才有点误会,他应该知道我的想法。”克劳德为难地看着这位不太像神职人员的神父,犹豫了一会说:“不会耽误太久,我可以保证只说几句话。”
“但他看上去很疲倦,你应该给他点时间。”泉用身体拦住克劳德,顺手关上房门:“体谅别人能得到上帝的祝福。”
说完抬腿就走,懒得继续跟这家伙废话。
在他看来,小猫虽然长得不错,但稚气太重,而且脑袋也不太聪明,总之不是他感兴趣的类型。所以他无法理解方严的执着,也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和苦苦追寻。他想,即使做到如此地步,最后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对方的真心,何必大费周章呢。再说爱情里掺杂了算计,就不是真的爱,搞不好会两败俱伤。
这不是我该管的事,他忍不住摇头,看着手上的烧伤出神。在他左手的掌心上有一块放射性的丑陋疤痕,年代久远,早就不会痛了,但总是存在。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但刻在心灵的伤痕,会持续地痛。
“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现在所做的一切。”走到走廊尽头,他忍不住回头看,克劳德还倔强地站在原地,守在方严的门前不肯离开:“若是真的爱他,就不该用这种手段,伤人伤己。”
他叹气,快速离开。
而房内内方严心情同样很混乱。他辗转反侧,最后把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墙壁出神,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克劳德受伤的表情。也许不该说那样的重话,他十分后悔,但覆水难收,只能继续走下去。
他躺了一会,有些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作为训练有素的暗杀人员,他即使在入睡时也保持极高的警惕,所以门外的响动听得一清二楚。有人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他的耳朵动了动,很快分辨出来者,于是按兵不动。那人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一床被子,然后又静悄悄地出去,来回不到两分钟,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门关上方严才张开眼,紧紧抓住被子,心里暖洋洋的:“克劳德,快点爱上我吧,这样才能让我们都得到幸福!”
之后的两天他一直巧妙地避开小狮子,态度并不冷淡,但给对方若即若离的感觉,仿佛总有话哽在喉头没有说完。这有点放长线钓大鱼的味道,他明白倒贴也得讲究技巧,一味地黏上去只会坏事,必须让克劳德主动些。
“你的头还痛吗?”这天下午,小狮子带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成功挤进方严的房间。
“我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每当这时方严就会垂下眼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还带着委屈:“你快回去吧,我不希望杰森又产生什么误会,再来大吵大闹一次。”
“噢,快别提他了,他真是头蠢猪,我们已经两天没说话了。”看的出小狮子这次很生气,不肯轻易妥协。
那天过后他们大吵一架,杰森咬定方严不是好人,别有用心地安排巧遇,一定有某种目的,而克劳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的话。两人各执一词,从不悦的争论到激烈争吵,最后差点大打出手。这件事是杰森首先屈服,他讨好地说甜言蜜语,甚至还想求欢。这么做,也许是认为对待克劳德应该像对付女人一样,把他弄到筋疲力尽,就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
但是,尽管小狮子在两人的关系中扮演女性角色,但他并不是真的女人,所以不吃这一套。
回应杰森的是带着巨大愤怒的一拳,和两天的冷战。
这期间,他没和他说一句话!
“作为局外人,我不该讨论你的私生活,但身为朋友就不能不管了。我只问一句,你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吗?”虽然小狮子嘴上抱怨对方的种种不堪,但方严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克劳德的心还在那个人身上。因为嫉妒,他说到杰森时口气欠佳,眼神里带着不寻常的光芒:“恕我直言,我认为你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
“太好了,你还当我是朋友,好担心你会因为杰森的事一辈子不理我。”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用兴高采烈来掩饰尴尬。
“克劳德,别岔开话题,你害怕我分析你?”方严拍他的后背,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才开口说下去:“我认为你对他的依赖大过感情联系,或许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事实确实如此。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潜意识里需要一位能给你安全感的男性长辈,这个人在你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像父亲、像兄长、像前辈,但绝对不是你真正需要的爱人。杰森暂时填补了这个空缺,但不称职,你却故意忽略掉坏的部分,一直无条件地容忍。这不好,你明白吗,你总得长大成人,必须学会独自面对一切。”
“你以为我是需要母鸡照顾的小鸡仔吗?”也许是被踩到痛处,克劳德愤怒地站起来:“你的脑袋真的被打坏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清醒一点。”
这次谈话不顺利,以克劳德摔门而出告终,之后,他们再也没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