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一袭长裙加棉袄,苏落浅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沉重的脚底下,估计磨出好几个水泡。临近傍晚时分,苏落浅才看见那个熟悉的院子。
近乡情怯,来到门口,苏落浅却不敢进去了,呆呆地看着这个有笑也有泪的院子。
“滚,你滚……”沙哑的吼声,夹杂着稀稀落落害怕的啜泣声,苏落浅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推开院门,满屋狼藉,锅碗散落一地,年幼的苏小年蹲在角落里,看着大大出手的父母,满是泪痕。
“姐姐。”看见露头的苏落浅,苏小年一路小跑,扑进了她的怀抱;“小年害怕。”只有躲进姐姐的怀里才是安全的。
“小年不怕。”搂住浑身发抖的小妹,苏落浅温声细语,这一切都不该是这么小的年纪该经历的,既然生活毁了自己,她就要尽其所能保护好小年:“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落浅。”消失一夜的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杨珊除了愧疚就是自责:“我的乖女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作为一个母亲,她从来没有尽到本分,从小带着她们四处奔波,逃避债主。青春该享有的花季,她女儿可曾有过?
“我们对不起你。”
是她挑错了男人,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亏待了她,时至今日,这双父母更是成了她的累赘。她的女儿该有多累,瘦小的肩膀能扛得起多少风雨。
“妈。”快步上前,苏落浅扶住轮椅上、摇摇欲坠的杨珊:“女儿不累。”她不累,她有家人的支柱,所有的苦难都会结束。靠在母亲的肩头,泪无声的流。
苏小年看着拥在一起的姐姐和妈妈,软糯的身子也贴了上去:“我也会照顾妈妈的。”
母女三人围在一起,紧紧靠着……
平复心情的苏落浅看着坐在板凳上的父亲,万千滋味,小时候的爸爸真的是她的大树,挡阳遮雨,陪她逗趣解闷,自行车后座上,穿梭大街小巷,她幸福过,只是现在……
沧桑的双手布满老茧,父亲也老了,苏落浅拿起苏成的手,乞求:“爸,别再去赌了。”别真毁了这个家。
“好,爸知道了。”苏成看了看远处的杨珊,欲言又止。
扶着母亲进屋躺下,又哄着小妹安心写功课,苏落浅才回到院外,整理起来。
“落浅,这次的事?”
苏落浅明显的一顿,让苏成不敢再接下去。
“都解决了。”不理苏成,苏落浅又自顾自脑地收拾起来。
“哎,是墨大少吧。”苏成吐出一口烟圈,继续下去:“人家真是好人。”
好人?苏落浅笑了,像迷一样的男人,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浑身充满阴冷的气息,那样的男人是好人?
二十万,她苏落浅就把自己的一生卖了,看她有多值钱。
看着不怎么理睬自己的苏落浅,苏成也不自讨没趣,倚着大树,看着自己女儿的侧颜,突然想到:“落浅,你和墨总?”昨晚他分明听到墨少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他的女人,如果真攀上了那棵大树,还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吗?
“我和他没关系。”冷冷的回应,她不想再提起他们之间的交易。
“可是,他……昨晚……”苏成有些急了。
“我说没关系,你有没有听到,我和他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牵扯到一点关系。”红透的眼睛,无助,片刻之后察觉自己的失态,苏落浅夺门而出:“我出去走走。”
墨连煜,三个字,每次提起,都在揭露她的伤疤,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就要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了,他不想让自己的悲哀全部暴露人前,不想让爱她的人担忧。
走在小径上,这里是H市最贫穷的地方,每个搬到这里的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每一个院落里都是支离破碎的心,不被戳穿,就不会痛,因为很庆幸,容身困苦中的他们都有强大的自愈能力。
渐行渐远,其实苏落浅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上车。”夜幕下突起的声音吓了苏落浅一大跳,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墨连煜。
“你怎么在这?”
依旧埋在文件中的墨连煜没有应答,略微翘起的嘴角是对这个问题的发笑,墨家大少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查不到的。
“走吧。”
“等下。”开始发动的汽车让苏落浅慌忙出声制止,变冷的车厢显示了某人的不悦:“我忘了拿一些东西,一会会。”苏落浅急忙下车,往家里跑,为自己突然的大胆喘了一口气。她只想道个别。
“墨少,这?”看着一言不发的墨连煜,秦越也只好熄火。
今天的总裁有些奇怪,突然爆出一个地址,来到这里,又不说话,待在车里,一个女人出现,然后……移情别恋四个大字出现在秦越的脑海里。
“妈。”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就看见苏小年温柔地给杨珊按摩腿部,真是孝顺的孩子,她也可以放心了。
“怎么了?喘成这样。急什么?”杨珊笑着怪道。
“我要出去住几个月。”扭扭捏捏,苏落浅才吐出正事。
“落浅,是不是又出事了?”女儿离家,杨珊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吊到了嗓子口。
“妈你别急。”苏落浅上前拍了拍杨珊的xiong口:“我只是和朋友住在一起,打工方便点。”躲闪的目光,生怕被看出异常。
一想到自己的医药费,小年的学费都要这个女儿承担,由于住得太偏远,落浅每天都要提早两个小时起来准备,来回奔波确实辛苦。
消瘦的脸庞,杨珊一阵心疼:“女儿啊,辛苦了。”
“不苦,我去收拾行李。”苏落浅赶忙起身,擦掉即将滚落的眼泪。妈,原谅我的谎言,下次回来,我们就能幸福地过平凡的日子了。
自己的房间里,小的离谱,衣柜里也只有几件洗得褶皱的衣服,苏落浅把他们通通塞进了自己的箱子里。
提出门去,就看见站在门口不舍得苏小年:“姐,我舍不得你。”紧紧拉着苏落浅的手臂,不让离开分毫。
“傻孩子,姐姐又不是不会来,小年要呆在家里替姐姐好好照顾妈妈,好不好?”
“嗯,姐姐也要早点回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拉钩上吊一边不许变,盖上一个大大的印章,qin吻小年的脸颊,苏落浅才依依惜别地跨出了院子。
来到车边,看着没有离开的墨连煜,苏落浅松了一口气。
开门,上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墨连煜没有搭话,也没有因为先前的事而为难她,车内只有翻动文件的书页声,苏落浅也就安静地坐在一边。
又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回到墨家大宅,提着箱子,苏落浅刚想上楼,却被墨连煜叫住。
“把东西拿来。”
苏落浅疑惑地看着墨连煜,因为她的手上只提着自己从家里拿来的箱子。
墨连煜不想浪费时间,抢过箱子,扔在地上:“拿出去,扔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苏落浅,看着女佣拿起自己的箱子走了出去。
“这是我的。”苏落浅一把拦住,停下的女佣为难地看着墨连煜。
“放手。”
“为什么?凭什么?”苏落浅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可理喻。
“这些你都不能用了。”记忆里高品位的她是绝不会用这些东西的,黑压压的箱子,墨连煜只看到了廉价二字。
“以后都是我的东西,包括你。”脱下外套,踩着棉拖:“以后别拿那些寒酸东西污染我家地板。”
原来这个人说起伤人的话来,都不带眨眼。
一天的奔波,苏落浅滴水未进,可是现在的她又怎会感觉到饿意,跟着佣人的指引上楼。
“这是?”
“你的房间。”
“昨晚的那个?”
“那是大少爷的房间。”女佣看着苏落浅,就像看着要吃天鹅的癞蛤蟆。
苏落浅还想说什么,女佣已经转身离开。开门,白茫茫的一片,干净、整洁,这显然是一间招待客人的客房,苏落浅暗暗舒了一口气,不住在一个房间就好。
拉开衣柜,满眼的白色,有些晃人眼睛。事实上,她并不偏爱白色,怕白色太透明,怕心底的秘密都被瞧了去。
合上衣柜,跳ShangChuang,恭喜你,苏落浅,你正式成为墨连煜的女人……深夜,清泪留下,人不自知。
书房里,老管家送来了一碗鸡汤:“云姨煮的。”
“他回来了?”端着碗,吹着热气,墨连煜知道墨啸琛最喜欢云姨煮的鸡汤。
“是,上午回来的。”和门下楼,谁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为这样,兄弟间的事谁都插不上手,只有靠他们自己解决。
处理完工作的墨连煜,揉了揉眼,想回自己的房间,脚步却不自觉地走到墨啸琛的门前,拧了拧门,反锁。这是他兄弟,肚里的花花肠子有几根他都知道,他这是在躲避自己。深邃的眼神看了眼门锁,转身离开。
门内的墨啸琛也没睡着,听着远去的脚步,才起身开门,看着空荡荡的通道,心情有点失落。
“终于舍得出来了?”一转头,看见墨连煜交叉着双臂,倚着左侧的墙壁。
“我,我只是睡着了。”毫无解释力的辩解,连墨啸琛自己听了都有些丧气。
“哥,对不起,我。”墨啸琛不知如何开口,小时候是墨连煜一手带着他走南闯北,送他出国进修,对于大哥的尊敬,他不敢有半分亵渎。只是清雅是他少年时最美的梦……他不知道该如何平衡两者。
“够了。”谁都有追寻幸福地权利,更何况是他一手栽培的弟弟,“磨磨唧唧,像什么男人?”清雅走了,兄弟间的嫌隙也该散了,一个女人,何必呢?
看着墨连煜锐利的眼神,兄弟两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化成一个拥抱,化解了所有的尴尬。
“云姨,煮了鸡汤。”
“云姨最爱我。”看着一路小跑冲下楼的墨啸琛,墨连煜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希望以后他们不会再站在对立面的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