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天并不知道,他有两个来自遥远边城的仇家,如今已经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旅,更不知道他们就在自家的客栈里上工。
陈乐天仍旧每天在武当山过着可以说是百无聊赖的日子。
说是百无聊赖,其实倒不是因为无事可做,而是事情一直未有突破而已。
每天就是不断重复着天道崖晕倒---自己屋里苏醒,这样的过程。幸而陈乐天还算有耐心,否则早就跑回书院找安师柳师诉苦了。
“我这修炼进步的也太慢了,师父,我有点儿灰心了。”陈乐天嘴里叼着根枯草,在天道林前抱怨着。
掌教李玄同拍拍他的肩膀,道:“灰心就放弃吧,孩子,人生还有很多乐事可以做,不一定非要在修行上出人头地...”
陈乐天被师父李玄同噎的无话可说,赔笑道:“师父别开玩笑了,弟子进去了,您老快回去吃早饭吧...”走进张三丰祖师爷开辟出的唯一一条穿过天道林的路,陈乐天喃喃道:“说灰心是说给你听的,怕您有什么藏私的舍不得拿出来,所以拿话激您呢。”没想到被师父一眼就看出来了,直接回的陈乐天吓一大跳。
陈乐天来到天道崖边,看着残破的石碑,不禁感慨道:“三丰祖师爷,您当年也曾像我这般困惑过吗?”抬头看着朝阳,阳光普照大地,但却照不散天道崖深渊里的白雾水气。
张三丰祖师爷困惑与否,不得而知,但陈乐天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天道林里的毒物实在是太多了。怪不得夏境之下,进来就是个死,即便是夏境之上,不走张三丰祖师爷亲自开辟的路,那十有八九也是个死。
就如同一片沼泽,本来是只要进来就无法逃生,但三丰祖师爷硬是一块砖一张板一块土的填出了一条羊肠小道。路虽小,但总算是给后世徒孙们留了个到达天道崖边修道悟道的机会。
武当历代道法大成的真人,多数都是在天道崖悟成大道,甚至有为数不少的草庐天师,都曾在天道崖更上一层楼。足见天道崖真不愧为道家真人的福地。
现在的陈乐天,境界虽没有明显提高,但他自己能感觉到气机流转的更顺畅圆润了,还有那隐藏在气脉二海中的柳师的霸道真气,似乎已经有了被他体内自己的真气慢慢侵蚀吞噬的迹象。
但这一切只是内在的,外在所表现出的实力依然是不堪一击,连陈乐天自己都看不过去。
天蟾最强,但跟天蟾的对决通常都是五五开,跟其他毒物,胜率大一些,能到三七开。
不过,最近又出现了几个新的毒物,花脚老鼠、紫头蜘蛛、白身蝙蝠。
这三种毒物是新出来的,陈乐天摸不准他们的攻击套路,好几天都是被他们所咬到然后毒晕。要不是有三师叔陆龟蒙护持,他估计自己早就被活啃了。老鼠和蝙蝠可不像天蟾那样,非要从脖颈大经脉处下嘴。他们是随便从哪下嘴都行,从手指脚趾头皮肚皮哪哪都行。这样一来,柳师的霸道真气可就说不准一定会管用了。
今天刚来到天道崖,陈乐天一脚就踢飞了只黄背青蛙,而且还说了一句:“尘世皆苦,送你归西,是超度你。”
这佛门之语听在尚未走远的掌教耳朵里,李玄同不禁笑笑,也不以为意,反正这个新收的徒弟,从他嘴里不管说出什么话来,都不算出人意料,但又每每能让人大出所料。这便是李掌教最喜欢他的地方。
如果站在武当山太和宫最高处,那么目之所及的天道林和天道崖都是云遮雾罩着,目力再好的人,也看不清其中的草木。
而身在其中的人,又只能看清眼前七八丈,再远,便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了。
陈乐天面对着悬崖而坐,双手平放在膝上,闭上眼,口中念着掌教师父教的口诀,至于内里真气流转,则是按照王重阳所教授的太极心法来运转。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神思,叩齿三十六...
身周的风声渐渐的小了很多,不远处的钟声也听不见了。不过,各种虫兽在林间爬行蠕动的声音却大了起来,陈乐天凝神细听,甚至能听见虫兽们窸窸窣窣仿佛接头交耳的说话声,只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罢了。
与此同时,闭着眼的陈乐天并不知道,在他的眉心,有一道黄色枣核般的光芒熠熠生辉,只不过这道光芒只存在了极短时间便消退不见了。
陈乐天对于自己听觉的增长,觉得挺有意思,便更加专注于冥心打坐,想要听到更细微的声响。
太极心法是武当山人人都会的口诀,甚至许多武当镇的百姓都会。太极心法最大的优点在于通俗易懂,不管是识字不识字的,都能听懂。因此修道之人,会背诵太极心法就如同学儒之人会默诵千字文。
不过陈乐天所行的太极心法,王重阳在教陈乐天的时候,说了些自己的理解,因此对陈乐天来说,这个王重阳版的太极心法,就显然比大众所知的有价值多了。
这很好理解,论语简单,几乎每个念过书的孩子都能全篇背诵。但十岁的论语和二十岁、五十岁时的论语,理解起来就完全不同了。这便是经验的宝贵之处。
王重阳作为武当的第一神童,甚至放之于整个修行界也是第一的神童,在对太平心法这种基础但极重要的心法口诀,其理解之深之透彻,是陈乐天最为欠缺的。
恍恍惚惚存有无,无穷造化在其间...
口中念着太极心法,陈乐天忽然觉得识海一片清明,仿若朝阳初升的春天里,他睡了个舒服的好觉,然后起床伸个懒腰,接着推开窗子后看见一派春景时的感觉。紧接着,春景远处,走来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武当道袍,看不清面容,手中拎着拂尘,脚上的鞋面上沾满露水,说不上是快还是慢的一步一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