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周围方圆三十里的老百姓几乎都赶到李府门外领粮,顿时弄巷皆堵,那些饥民知道有口粮,能够活下去,那种喜悦之情自然不必用文字来形容。
林厨子的小酒铺,绝非昨晚的诡异与偏僻,现已是生意红火,五张小桌各围着十几个人,坐着的站着的挤得双肘都张不开。一侧,食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等位置,一个个面露愁容,就怕等不到位置。
在这小酒铺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四合院,这就是林厨子的家。
林厨子拿出一代食神的手艺做了六个菜一个汤,松子桂鱼、东坡肉、麻辣豆腐、贵妃鸡、油焖笋、干锅兔和萝卜羊排汤。
“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名贵的食材,将就一下。”林厨子对在坐的赵成功、周御风和晴宜道。
周御风道:“能尝到前辈的手艺,是人生一大乐事。”
赵成功哈哈一笑,道:“食神就是食神,神跟人的差距总是让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感到不可逾越,你的一个小徒弟上去摆摊,生意就好成这样,我看你亲自出手连皇帝老儿也要赶到这来吃你的菜。”
周御风道:“前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却隐居在此,可见早已放下名利,看透人间虚华。”
“过奖了,你们两个好话说的太多,来来,先尝尝再说。”林厨子道。
晴宜夹了一块松子桂鱼,尝了一口,一向含蓄的她马上又夹了一大块,塞入口中,嘴角尽是红红的番茄酱。
周御风看着晴宜,面露诧异,他从来没看过晴宜吃东西会把酱料弄到嘴巴外面,连一样菜吃第二口都很少,打个比喻晴宜吃东西就像在深宫内院里的公主一样。周御风也尝了一口松子桂鱼,果然是把外酥里嫩、酸甜开胃的口感做到了极其高的境界,叹道:“松子桂鱼是金陵四大名菜,我在金陵呆过,在最出名的烟雨楼尝过这道菜,感觉手艺跟前辈比真是差远了。”
赵成功听到周御风提到“金陵”二字,悄悄看了一眼周御风。
晴宜也察觉到自己失礼,不禁可爱的一笑,道:“这味道真是太妙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林厨子看着晴宜,心想:周御风这小子艳福不浅,却怎么好像刻意在回避她?
赵成功伸手取下一只鸡腿,塞到嘴里,一副很爽的表情,大声道:“今也怪,怎么没看到酒?你不会光记得做菜,忘了买酒了吧?”
林厨子转过身去,把身后一扇门推开,笑道:“这里面有我珍藏的美酒,你们知道的酒这都有,而且都是陈年佳酿。”
一个房间里大大小小的酒坛子足有四五百坛,门一开,飘出浓郁的酒香。
赵成功和周御风一下子都来劲了,对酒鬼来说,听到有好酒,绝对是不甘落后的。
林厨子突然问道:“不知三位谁最懂酒?”
赵成功冲口就说:“那还用说,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我喝的多。”
“老赵,前辈所说的是懂酒,不是说比酒量。”周御风很自信的说:“我们从小到大,拼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也就不分胜负。”
林厨子一拍大腿,大声道:“今天不拼酒量,每种酒就喝一碗,看谁能说出是什么酒,最后赢的人我有奖。”
“好,就这么定了!”晴宜一下子话接的很快,赵成功和周御风都看了眼晴宜。
林厨子搬出一坛酒,先给赵成功倒上了一大碗,这一碗分量可足的很,差不多有半斤。
赵成功拿起大碗,豪气的一口干掉,笑道:“好酒,洋河大曲。”
林厨子拍了拍手,道:“对!”又捧起另一坛酒,同样给周御风满上了一大碗,道:“周兄弟,你了。”
周御风拿起酒碗,一口一口喝干了这酒,道:“三十年陈的剑南春。”
林厨子拍手笑道:“周兄弟不简单呀,连年份也能说对,厉害!”他撇了一眼赵成功,道:“不像有些粗人,一味牛饮。”
赵成功心里老大的不服,想道:喝出年份能有多难,一口口喝,我也喝得出来。
林厨子突然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瓷杯,再另取一种酒给小酒杯满上,递给晴宜。
晴宜向林厨子相视一笑,道:“谢前辈。”拿过酒杯在鼻子上一嗅,笑道:“五十七年陈的杏花村汾酒。”说完一饮而下。
赵成功、周御风二人都笑了,都认为小姑娘在胡吹,喝能喝出年份和什么酒,已经是酒中高手了,若闻能闻出年份和酒,他二人绝不相信。
此时,林厨子惊讶且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晴宜,赞道:“佩服!佩服!看不出来呀。”
赵成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抢过晴宜喝的那坛酒,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品了一口,呆了一下,然后一口而尽,无比沮丧的道:“老周,我俩还混啥呀,我们这是孙猴子碰上观世音菩萨了。”
周御风半信半疑,也品了一口,双眉深锁,道:“杏花村汾酒没错,我觉得六十年陈左右,能精确到五十七年,这……”
林厨子一笑,道:“这汾酒确实五十七年陈,原则上说还未分胜负,继续。”说完又搬起一坛酒。
之后,林厨子先后搬出了茅台、西凤酒、郎酒、董酒、五粮液、泸州老窖……五圈下来三人均未猜错。
赵成功一直在跟周御风挤眉弄眼,意思是晴宜看上去一个小姑娘,弱不禁风,怎么好像纵横酒场数十年的老手一样。
周御风也回以神色,一副完全不清楚情况的样子。
终于,直到赵成功喝到一碗酒,顿时面色狰狞,很艰难的吞下去,晃了晃脑袋,道:“这是什么酒,如此之烈,味道也怪。”
林厨子笑了笑,道:“你是喝不出来了?”
赵成功不服道:“这酒准是哪家小号私酿,并未远销,这才不知其名。”
林厨子道:“我有说一定要是名酒吗?老赵你是头个输的。”
周御风道:“我来尝尝这酒。”喝了一口,顿觉口感异常辛辣,辛辣过后又是绵软纤细,香味清淡,寻思一会,道:“这酒非中原的酒,应该产自番邦,酿造技术上有特殊之处,据我所知,我们汉人还难以酿出如此之烈的酒,尤其是烈后的感觉有独特的妙处。”
林厨子点头道:“周兄弟果然有见识,此酒确非中原之酒。”
晴宜道:“我来试试。”
林厨子道:“好!小姑娘若知其酒名,就是今天的赢家。”
晴宜小口一尝,道:“确实辛辣。”闭目一想,再尝一口,道:“若我没猜错,此酒出自西域以西,红毛鬼子的酒。”
林厨子赞道:“高,真是高,小姑娘可知其名?”
晴宜想了一下,道:“好像名曰‘福特家”。”
(注:“福特家”就是伏特加,伏特加15世纪在瑞典出现,在欧洲成名。明朝末年,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西方航海强国的传教士、航海家或商人来到中国,把伏特加带到当时的中国也是有可能的。)
林厨子听完真是心服口服,哈哈一笑,道:“小姑娘,我服你了,对,一点都没错。”又看了眼赵成功和周御风,道:“明白了吧,这就叫巾帼不让须眉。”
晴宜被林厨子大加赞赏,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啦,碰巧喝过这种酒而已。赵大哥和风让我的啦。”
赵成功本面色难看,突然哈哈大笑,道:“晴宜,我们是朋友,你太有意思,我一定要找你喝酒,你真是个奇人。你能不能教我‘嗅酒’的功夫。老周,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红颜知己。”
周御风并没有开口,心里寻思:晴宜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但又是什么呢?”
林厨子把一本书作奖品送给了晴宜,晴宜一看是《食经》,林厨子告诉晴宜,此书记载了他厨艺的精髓,他见晴宜聪明伶俐,悟性甚高,希望能好好参验。
酒过三巡,四人也是酒足饭饱,想起那李巡抚还被关在李府的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