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需要时间。”楚魏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不同,他竟似在回答另一件事,且他很快补充道,“况且她会不会助我,还需要一定的权衡。”
苏溪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她疑惑地望着他,以为他过于焦虑而没有听清自己所问。
“算了,我且问你,宫里如今最得宠的谁?”她问时,似乎没有思考楚魏刚才话中的意思。
“太子妃的姑母,如今的郑妃。”楚魏怀疑着苏溪异常的平静,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不知道苏溪根本没有在意那句回答。
“又是郑家的人!”苏溪不觉地转了头,叹了口气。
“怎么?”楚魏仍在犹疑。
“别提了,都过去了,凝妆都不在意,我来想这些做什么。”苏溪摇了摇手,接着说道:“可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说你无能为力?”
“我仅仅是外戚,无权也无法干涉皇上的选择。”楚魏看着苏溪,肃然道,“若说从前非有改变的心思,却也可以。但是现在,”他嘴角微动,“郑妃以医官谋害圣上的罪名把她投进冷宫,严加看守,而她身边已无一人可以报信,让我怎么办?”
“医官谋害皇上,与她何干?”苏溪思付着楚魏之前的每一个字,不禁问了出来。
“构陷。”
“这太可怕,”苏溪看着他,忽道,“但她没有证据是不是?”
“深宫权谋,证据说有便极充分。”楚魏一声叹息。
“但她还有命在!”苏溪目不转睛地看着楚魏,“她还活着就说明那证据不足以令她死。就像你说的,她兄长还握着一部分兵权,将军的头衔还在。你想想看,楚魏,谋害皇上的罪名,一旦真正成立,谁会活得下来?皇上他,有多大的胸怀和胆色呢?”
“这些我都想过,但那医官已被投入天牢,罪名成立与否,都在他一人了……”
“所以你觉得无能为力?就因为你觉得一旦医官认罪,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她都活不了了?”
“我只是救不了她了……”
苏溪摇了摇头,“你不想去救。”她一字字说道。
刹那间她开始怀疑楚魏的真心……
对每一个人的真心!
“那医官随时有可能被灭口。”苏溪道。
楚魏霍然抬起头,又摇了摇头,异常坚定。
“皇上有密令,谁人也不敢动手!再说……他是江淮首富唯一的亲侄,他目前还不会。”楚魏道。
江淮首富,这个称呼着实熟悉!衡帝病势最沉那月,江淮首富冷同湾染指崂州一带盐运,分明是震惊朝野之罪,最终却草草了之。
而就在前段时间,楚魏才将那些弹劾苏居羽联合江淮首富冷同湾,染指潮州盐运的事情压下。
所以苏溪对于这个称呼的敏感可想而知。
至少到现在为止,苏居羽与冷同湾的书信交往,还是可以查得出的。
衡帝病愈后,只字未提此事,看重的似乎便是太子的地位。
冷同湾毕竟是太子门生。
“皇上不会因为顾及太子而收手,他若真的认定了那医官有罪,纵然他是江淮首富又如何?”苏溪茫茫然说道。
“是啊,皇上的心思未定。”楚魏阖眸道,他似乎倒吸了一口气。
“既然皇上不杀那医官,就说明他并不相信那一切的罪名,至多只是怀疑。可怀疑到最后,如果你又有些其他法子的话,难保不会怀疑到郑妃头上!”苏溪默默说着,眼前忽然闪过一丝希望。
“那样一切不是很快转圜了?你要做的就只是还那医官清白,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啊,你不该没想过……”苏溪不解地瞧着楚魏,直至他睁开双眸。
“你想得很周到了,苏溪。”楚魏看着她,面色冷峻得异常。但他的眼光重新垂下,终于开口道:“只是,谁能看清皇上的意思?”
“我不明白。”苏溪霍然望着他。
“我是说,如果……”楚魏急于将此言说出,却觉心头千斤重担聚齐一般,压抑几瞬,方道:“如果虎毒而食子呢?”
这句话声音极沉,但听到之时,苏溪发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停滞,她似乎变相肯定了楚魏的猜疑,此刻胸中愤懑,无以言诉。
只要她还不想死,那么楚魏的将来,就是她的将来。
虽然楚魏的谋划何止千丝万缕,但尹牧秋的归宿与结局,到底是影响着这一切计划。若她果真失宠甚至丧命,那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道:“他该不会怀疑太子罢,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将来承继大统,没有毒害他的必要啊。”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极弱。
她开始怀疑许多事情的真与假。
比如尹牧秋,她是否真的指使医官毒害衡帝,意图嫁祸太子,只是方法拙劣。
比如郑妃,那医官是否受她指使,刻意营造这许多的巧合与混乱。
比如太子,如果楚魏所说无错,衡帝果然有那份猜疑的话,他是否真的已经有所行动,真的动了手。
是不是,这一切并非误会,并非构陷,而是全部真相?
苏溪甚至开始怀疑尹牧秋对于楚魏的感情,怀疑了她之前极为相信的真情,她甚至怀疑尹牧秋是否已经与太子有所商榷。
一份似有似无的恐惧缠绕着她,那是对未知的宿命的恐惧。
或者说,是对死亡的恐惧。
于她而言,此事已经不仅是楚魏之事了。
“你在想什么?”楚魏见她半晌不语,走过来望着她。
他高大的身躯出现在苏溪的面前,苏溪抬了头,无力掩饰自己的神伤。
“没事的,没事的……”楚魏伸出双臂来,想将眼前柔弱的她揽入怀中。
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着,纵然心中波澜不止。除了苏溪,旁人鲜少见他那般,就如刚才的他,为了尹牧秋而失神落魄。
“别……”苏溪退后一步,仅仅一步,便使得楚魏明白一切。
他脸上的尴尬还未消散,却见苏溪看着自己。
“楚魏,如果这一次,是我连累了你,你会不会怪我?”她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来,这次她的语气,一丝犹疑也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