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的长街分外热闹,眼下正是午后,行人络绎不绝。侯府的马车行在中间,竟是难以前行。
楚魏不耐烦地探出头来,只见前方两辆马车同样缓缓行在长街中央,不由得回身进来,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溪闭目坐在车中,听得他问,随口答道:“回门的日子啊。”
“你何必呢!”楚魏撇着嘴角,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苏溪也不理他,只静静地坐在车中,将被风吹起的车帐拉下。
楚魏将车帐掀起一半,口中道:“透透气罢。”说着便卷了衣袖,倚在马车中的小窗旁,看向外面。
苏溪不愿再与他争执,兀自转了头,不去看他。
两人怄气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苏溪一惊,忙将车窗的卷帘撩起,向后看去。只见车后方的行人一阵逃窜,伴着马的嘶鸣声,果是一副人仰马翻的情形。
“闪开!”在行人后面,一架翠盖珠缨的华车匆匆奔来,驾车之人竟是位女子,虽然她看似精壮,但到底女子容貌,即便粗糙,也仍可分辨得出。她一手扯着马缰绳,一手高高扬起长鞭,听得她大喝着:“闪到一边去!”一边喊一边挥鞭,在如此繁杂的街市上横冲直撞,直奔了过来。
那马头上戴着明黄色的盔甲,艳阳之下,金闪闪地夺目。苏溪一见那驾车之人,登时想到一个人。而马车奔近,当她看到那马头上闪光的盔甲时,便轻而易举地猜到了马车的主人。
“是罗筝!”她落下车帘,对楚魏道。
楚魏饶有兴趣地点点头,对车夫道:“只管靠边,不和她抢路。”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了苏溪的手。
那女子的喊声仍在继续,只听她不住地喝道:“闪到一边去!”随着一阵阵叫嚷,周围的马车纷纷规避开来,而行人则更不必说,早已早早地让开了路。马蹄踏过,尘土飞扬间,她的马车果然如愿在这条长街上开辟了一条通路,径直朝前奔去,渐渐走远。
“好跋扈的大小姐!”苏溪撩开一半车帘,看着眼前尘土飞扬的长街,冷笑道。
楚魏见她这幅神情,道:“她也不怕翻车么!”说着握紧了苏溪的手,嘴角有了笑意。
苏溪听他这么说,不禁笑道:“瞧那驾车女子的技艺,翻车怕是不大可能。”
楚魏见她有了笑容,低头道:“那我不是要失望了?”说罢看向苏溪,只见她抿嘴乐道:“失望不失望只有少侯爷你自己清楚。”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你。。。。。。都知道什么?”楚魏狐疑地望着她,问道。
苏溪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罢朝他眨了眨眼,一笑而过。
楚魏双手抱拳在胸口,低声道:“你是听谁说的?”
“妾身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苏溪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
楚魏也不再提此事,他默默坐在车内,苏溪与他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马车行至苏雍杰府上。
“少侯爷,夫人,咱们到了!”是车夫的声音,他刚说完,便见跟在马车之后的六名骑马侍卫跃下马来,其中一人上前叩门。
苏溪登时掀开车帘,那情形就好似不愿与楚魏多呆一刻。楚魏看出她的神情,也不想理她,只由得她匆匆迈下马车。
跟随两人的侍卫刚要往府里进,听得楚魏道:“就守这儿罢,不必跟着。”于是几人立时止了脚步,其中一人还想说点什么,只见楚魏拍拍他的肩膀,道:“本侯妻舅之府,有什么可怕?”说着便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携了苏溪的手,进了苏府。
他向来有礼贤下士之名,虽贵为侯爵,出身显贵,却一向如此,不改本心。
“你的侍卫挺忠心嘛。”苏溪瞧见刚刚那人的举动,随口道。
“跟着我久了,自然忠心。”楚魏瞧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话中有话,苏溪听得出,却当作没听到一般,径直走到他前面,朝前厅大呼道:“哥!哥!我回来了。”她一边大呼,一边抬手挥舞着衣袖。
雍杰匆匆从旁廊走出,一见是她,不禁满面欣喜。只见他加快了步子,忙不迭地奔了过来。
“哥!”苏溪见他过来,便顺势行了礼。
雍杰乐道:“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说着看到苏溪身后的楚魏,连忙拱手拜道:“少侯爷。”
苏溪回头瞧了楚魏一眼,正见他向兄长还礼。苏溪禁不住扶起下拜的兄长,口中道:“拜他做什么。”
雍杰稍稍有些吃惊,但面上仍是谦逊的表情,迎着他眼中的夫妇二人,穿过天井,进了内堂。
这日天色特别好,已经过了正午,太阳却还是高高照耀着,满院都是暖意。
楚魏从前见过雍杰,在苏溪看来,他二人并不熟识,但按如今的关系,免不了要寒暄几句。只见楚魏瞧了苏溪一眼,旋即向雍杰道:“兄长在兵部已有几年了,听说最近荣升,还要恭喜!”
雍杰眼中几动,立时回应道:“谢过少侯爷,但是所谓荣升,不过是换了闲职。”他一边说,一边笑道。
楚魏看他神色,与苏溪竟有些相像,心中想着到底是兄妹,果然相似。于是同雍杰聊了几句朝中之事,他一向认为雍杰出身书香门第却习得一身高超武艺,且刚过弱冠之时便曾披坚执锐,乃是个出众的人物,而今也兀自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而雍杰敬他是楚戴侯府世袭的少侯爷,又是妹婿,是故说话时藏了许多平素的傲慢之气。而他一直以来的缺点,便是这股傲气,也正因这个原因,楚魏在后来离开时,同苏溪对他好一番夸赞。
苏溪见兄长与楚魏聊得甚欢,仿若相熟一般,也不好刻意打扰,便央了一旁的侍婢带了侄儿过来。
那孩子一见她面,便乐出声来,直奔着她扑了过来。苏溪笑盈盈地起身,将他抱住,用力托了起来,抱在怀里。这边逗弄着他的小脸,笑着问他话。
小孩子的声音总是稚嫩的,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听声音几乎分辨不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