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来漓州已经数日,而这些日子里,苏溪无聊之余,便也在漓州城中闲逛,几日下来,也了解许多去处。这一日,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很久了。
屋子里很明亮,躺在榻上都能感受到阳光的气息。
只听得姐姐唤道:“深闺淑女,起来罢,起来罢。”凝妆声音向来都是娇滴滴的,很动听,但睡梦中却可以催眠。
屋外有陆陆续续搬东西的声音,苏溪支起身子,翻身下床。
“紫真这丫头真是的,一大清早的哪去了?”苏溪半睁着眼跟姐姐抱怨。
“你呀,自己睡到这时候了还以为是天刚亮呢。”凝妆笑道,“紫真去帮娘弄那株木槿了,怎么我来叫你起床不够资格呀。”
苏溪正在洗脸,听姐姐学自己口气说话,扑哧一乐,水进到眼睛里,她想找手帕来擦,可是慌忙中又眯着眼睛抓不到,凝妆连忙从竹椅上起身,把丝帕递给她,这才能睁开眼睛,连连道:“这才是真正睡醒了,刚刚我还晕呢。”
凝妆摇摇头笑笑,顺手支开了窗,道:“昨日雨那么大,今天看来还不错,你瞧瞧,晴的很呢。”见苏溪没接话,又开口道:“我昨天还说呢,你的屋子最好,这里这么大一片荷花池。”苏溪仍然没接话,凝妆站起身看着她。只见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盯着一地的绣鞋。
“呵,你慢慢挑罢,我出去了。”凝妆抿着嘴笑着推开门。
鞋子挑来挑去都差不多,苏溪索性穿了双浅杏色的,推门出去。阳光确如姐姐所说,灿烂无比。外面的仆从看到她连忙行礼问安,她绕到府中的前厅,母亲正在那喝茶,见她来了,忙让她坐下。
兄长苏历也坐在那,于是她问道:“昨天爹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顿饭吃了四个时辰,我都不晓得了,总之回来的时候看月亮都大了,”苏历说着,抬头看了眼苏溪,又加了一句,“看你的脸也大了。”
苏溪举起手中的茶杯,揪着哥哥的领子就要往里倒,苏历连忙起身要躲,躲的时候踩到了苏溪的绣鞋。
“这是我亲自绣的呀。”
“我赔行罢。”
“你赔,还不是爹的银子。”
“你的鞋,不也是爹的银子。”
“所以我让你给我绣啊。”
两个人没完没了的绕着母亲贫嘴,后来连母亲也躲开了,而苏溪最终还是把茶叶从哥哥的衣领倒了进去。
苏历背后一阵阵的凉,索性背靠在柱子上。他妹妹坐在他的位置上,翘着腿,得意的笑。
“话还没说完呢,哥,”她凑近了点,“昨天那个孔大人都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呀,不过是一口一句皇恩浩荡,要不就是说什么自己无能啊,我说他也太妄自菲薄了。”
“哦,”苏溪喝了口茶,呼了口气,学着父亲的样子,问道:“还有呢?”
苏历看她这个样子确实娇俏可爱,本来只是想偷笑,可后来却是乐不可支。苏溪见状轻挑秀眉,瞪着他道:“有什么可乐的,你今天很闲嘛。”
听到“闲”,苏略猛的拍了下自己的头,“爹今早就让我帮他找……竟被我忘记了。”话毕忙转身奔去书房。
奔了几步回过头喊苏溪,“你也过来吧,爹好像催的急。”
苏溪跟着他走进去。
书房很大,要比洛陵家中的大几倍。苏溪不禁想,漓州虽没有京都好,却逍遥自在。
苏历从东到西地翻着,找着,把父亲的新书房翻得一团糟,可还是没找到他要的那一本。
苏溪擦了擦额头的汗,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找什么书?”
“不是书,是封信,前些日子大哥拿给父亲的。”苏历轻声道。
“雍杰哥?”,苏溪脑海里闪过几月前的情景,是了,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日长兄匆匆归来,而后父亲和他禁闭书房,她闲来无事,便躲在外面偷听,待父亲与长兄走后,她便找了那信出来偷看。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怔了怔,联想到那信的内容时,她心中一惊,因为那并非普通信笺,而是弹劾奏折,只是未发而已。
她匆匆走到兄长旁边,小声说:“是那封……”苏历惊愕的望着她,他看起来一无所知。
“没有。”她解释着,“我随便猜猜”。
“爹说那信封上面有他亲笔,可是在哪儿啊?”苏历不自觉地自语道。
“你先找找看。”苏溪一边说着,一边走回桌旁,抄起毛笔,沾了沾墨汁,提笔便写。过了一会,她写毕,左右扫视一遍,待墨迹风干,便将它装入信封,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原话记不那么清了,但也不会有太大出入,你就放心交给爹罢,他不会骂你。”
苏历怔怔地望着妹妹,“你这是什么?”
“我看过那封信,你现在也找不到,爹又急着要,就拿这个给他罢。”苏溪歪头瞧他。
“我不敢去,你仿得再像,爹也肯定知道这是你写的。”苏历微微退回一步,“不如你去送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溪瞪了他一眼,拿起信便走。
匆匆回房换了男装,她便将信放在袖中,这边接过徐济牵来的马儿,轻轻撩了衣袍便跃上马背,直奔漓州府衙而去。
这一路上多了许多官兵,才几日的光景,漓州这日竟变得戒严一般,那些官兵时而扫视着来往行人,好似有要紧事一样。“一会儿要问问爹爹,这是怎么了?”苏溪从那官兵身旁走过,见一路上这般光景,心中不免有些疑问。说来也巧,这数日她虽未游遍漓州,但府衙的位置还算清楚,不然自己适才急急奔出来,找不到路可怎么好!想到这儿,她自觉好笑。
前方好像有拥堵之处,她从马背上跳下,牵着马朝那边石桥走去,再过一条街,便到了。还没踏上石桥,只听挥鞭笞马的声音,随后便见身后近十人骑着黑马朝这边赶来,她连忙让开路来,虽不知身份,但见这样的阵势,似有要紧事。
只一会儿,这些高头大马便将苏溪围住,她怒气渐起,刚要开口,只见右边一人拿鞭子指着自己,叱问道:“你干什么的?”
“管得着么?”她拿起自己的马鞭同样对着那人,冷声道。
“女扮男装,身份可疑。”那人黑着脸,扬鞭便道:“带走!”
“你敢!”苏溪的话已经毫无效用,她看到其中两人从马上跃下,这便要过来拿自己。
匆忙之中,解释断无作用,她本能地跳上马背,握紧缰绳,刚要冲出去,便被那两人齐齐拉下马来。
她奋力想甩开那两人捏住自己胳膊的手臂,但她那一点点力气,竟似是螳臂当车,丝毫不为过。
“带走!”为首那人又一声厉喝。
苏溪急急想挣脱,而放在袖中的信也在那一刻掉落在地。
“不行啊。”她心中急道,但眼看着自己就要被人拖走,而想到那信的内容,她不禁毛骨悚然。
“大人,有封信。”马上一人立即跳下,要拾起那信。
“这信可疑!“另一人连声说,而他所说无误,倘使那信被其他人看到,便不止是可疑那么简单了。
“拿过来!”只听为首那人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