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嘲讽地望着索尔,反问道:“真奇怪,你怎么会是车寒的儿子,你真的不配。”
索尔叹息:“哥,我从来都不在乎天下在谁的手里,我只希望我们可以一直是原来的样子,谁都没有改变过。”
“生在王室,我们注定不能如你所愿。”
“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争夺什么。”
“够了!”希约从榻上站起来对索尔怒道:“你是专程过来嘲笑我的么?”
“我没有嘲笑你。哥,你不秘活得如此辛苦,如果你说出来,我能给的我都给。”
“我要灵岛,你给吗?”
索尔定定地望着希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答道:“我给。”只要我们可以不再站在对立的两面。
希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索尔,一时间哑口无言。
“哥,你相信我吗?”
希约苦笑,坐回榻上,闭目,不再理会索尔。索尔笑笑,抬手,“哗啦”一声,缚住希约的锁链全部断掉,希约抬起头仰视索尔,索尔道:“哥,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离开,你若信我,就在这里等我把灵岛交在你手上。”索尔转过身,准备离开。
眨眼之间,一阵疾风从索尔身边“嗖”地掠过,如鹰爪般有力的五指已扼索尔的咽喉,索尔平静地看着面前暴怒的希约,如同毫无波澜的湖面。
“既然你肯认我做哥哥,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希约狰狞的面孔渐渐恢复如常:“可是你我毕竟生在两个敌对的国度,誓难共存,我们之间的恩怨,只有灭族方能终结。”
“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用我的死来结束这一切。”
“为什么!”希约额间青筋突暴,指间不觉加了几分力道:“为什么!”
渐渐扣紧的指让索尔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急促,索尔努力维持自己面色如常,希约愣了愣,五指松了下来,瞬间又猛然一紧,手腕猝转,将索尔甩出。索尔趔趄几步,又重新站稳。
希约欺身上前:“索尔,杀了我,杀了我!我若不死你就永无宁日!杀了我!”
索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与盛怒的希约安静对视,希约继续逼迫道:“杀了我,零晶就永无后患。”
索尔依然无动于衷,希约“刷”地抽出索尔腰间的佩剑,倏地刺进索尔的左心,索尔咬了咬牙,钻心的疼痛使他的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希约的剑又深刺一分,怒道:“你还手啊!”话音落地,一道幽蓝的光线弹射到希约的虎口,希约握住剑的手剧烈一震,不由得松开手来。泽诺寂然出现在牢门前,神色冷然,如窗外飞雪。
索尔忍痛将刺进心口的长剑拔出,漠雪长袍被鲜血染成冰蓝一片,索尔将剑插回剑鞘,一手按住伤口,朝门口走去:“哥,你若相信我,便留下,你若不信我,就走吧。”
泽诺侧身,索尔的肩擦过泽诺的肩,走出牢门。
灵岛终年不变的大雪落满泽诺的眼睛,他漆色的瞳仁里映出莫斯卡尔雪原白茫茫一片。
“泽诺,我只是一个懦夫,我没有野心,没有胆魄,也没有谋略,可是希约有,他才是天生的帝王。”
“是,你也没有他的阴谋诡计,你也不会像他一样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泽诺,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我们都还是最初的样子,该多好。”
“王,我们只能沿着现在的路走下去,我们谁都回不到过去。”
“如果我没有听从父王的安排去赤末族避难,或许我会死在那场战乱里。”
提及赤末族,二人皆不再言语,呼啸的风湮灭的所有的声音,空旷的灵岛犹如一个冰凉的坟冢,呼吸变得愈来愈弱……
赤末族,一个死在灰烬里的梦。
酒宴上的歌舞升平与宫殿的富丽堂皇让索尔一直处于晕眩之中,恍如隔世的意乱情迷在他的眼前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个沸反盈天的零晶王宫竟在索尔眼前映出与它截然相反的沉闷压抑的巫尘的小屋。索尔昏昏沉沉地看着极阴暗处那个熟悉的披着巫师袍的苍老身影,他佝偻着身子,静静地站在那个曾在同样的幻境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身后。
“好久不见。”赤尘悠悠地开口,虚弱如同冰块碎裂前轻微的震颤。
从神思中清醒过来的索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席前的舞女各个都美丽动人,娇艳无比。索尔现在无比清醒,赤尘的话犹如滚滚惊雷,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倾轧而过。
“不要去冰荒,神会发怒的。”
“冰荒到底藏着什么。”索尔道:“不如让巫师来卜一卦吧。”
“殿下,宫外有巫师求见。”
“哦?他可说了他是谁。”
“他说他叫赤尘。”
“叫他进来。”
“你卜到了什么?”
“死亡。”
“还有什么?”
“神发怒了。”
“你要去哪儿?”希约陡然出现,拦住了正要出宫的赤尘。
“回我自己的地方去。王。”赤尘恭敬地答道。
“你走不了了。”希约道:“我要你和索尔一起去冰荒,并且尽全力确保他平安无事。”
赤尘拄着权杖笑了笑:“我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当然。”希约“霍”地撩开衣摆,单膝跪下:“一个在灵岛与车寒齐名的神话,一个敢以己之力抗横神界的巫师——赤尘。”
“知道的不少。”赤尘高深莫测地说道:“但是在灵岛,最厉害的人并不是车寒或者我。”
“哦?还会有谁在你们之上。”
“索尔。”
“前辈说笑了吧。”
“他用他的宽恕征服了所有人。”赤尘道:“包括你,不是吗?”希约怔了怔,点下了头。赤尘说:“你先起来吧。有些事情乃天命不可违,是连神都决定不了的事情。”赤尘笑了笑:“但是你可是转告他我的忠告。”
“前辈请讲。”
“无心人过无心山,有心人救死心人。”
陪同索尔前往冰荒的人员名单已经确定下来:泽诺,缕析,挪斯曼,卡迪加,雪命末,石衣,棠子,夜弦。
挪斯曼与卡迪加是零晶帝国的王者护法,自幼受残酷训练,专门负责零晶王的安全,可以说是零晶领土上屈指可数的高手。雪命末,零晶帝国的王者引兽师,能够训化最为凶猛残暴的帝王级灵兽。石衣、棠子是一对双修姐妹,属于修灵族,姐姐石衣修天术,妹妹棠子修地术。夜弦,涣雪秘术唯一传人,最擅长遁空术,可以在方圆百里区域内来去无阻。
希约亲自将索尔一行送出城门,又一次叮嘱索尔记得赤尘的忠告:“无心人过无心山,有死人救死心人。”索尔点头,说记下了。
索尔跨上威风凛凛的巨獠兽,如果可以,索尔希望一辈子都不再骑上巨獠兽。
这一次的离开,不知又要到何时才能回来。
雪命末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有多时,便听到去中传来破空的鸣叫声,一只雪白的大雕顶风而来,落在雪命末的脚边。雪命末足尖一点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大白雕的背上,优雅地坐下。大白雕扇动翅膀,飞上半空,只等雪命末一声令下,好直冲云霄。
索尔正要下达出发的号令,一头巨獠兽从一侧蹿出,拦在了即将出发的队伍之前。索尔皱了皱眉:“维蒂卡娜?”
维蒂卡娜道:“带我一走去。”
索尔看一眼泽诺,见他眉心紧皱,便知他不愿,道:“不行,回去。”
“我不管。”维蒂卡娜抬手指向泽诺,蛮不讲理地说道:“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家眷不得跟随。”索尔道。
维蒂卡娜不满地说道:“那你为什么可以带王妃。”
“胡闹!”泽诺勒着巨獠兽走出队伍,对维蒂卡娜喝斥道:“你能和王妃比吗?”
维蒂卡娜小嘴一瘪,咕哝道:“怎么不能!她是驭灵师,我也是驭灵师啊,虽然她是王妃,可我还是将军夫人呢!”
“你去无疑是个累赘,若你能打赢我,便让你去。”泽诺道。
维蒂卡娜见有转机,忙不迭地点头。
泽诺从巨獠兽身上腾空而起,拔剑刺向维蒂卡娜,。维蒂卡娜不敌,长剑被泽诺挑飞,整个人也滚落在地,维蒂卡娜翻身起来,从长靴中摸出一把匕首,竟朝自己的腹部切去。泽诺急忙收回攻势去拦维蒂卡娜,岂料维蒂卡娜刀锋一转,径直将匕首架上了泽诺的脖子,小眼儿一翻,贴近泽诺,俏皮地问:“将军大人,我可以去了吗?”
泽诺仍不愿答应,奈何自己许诺在先,只得答应。
待所有人都骑上巨獠兽,索尔一声令下:“出发。”雪命末的大白雕一飞冲天,破空嘶鸣,不多时,已在长空中不见了踪影。夜弦打了个响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狂奔……狂奔……狂奔……
不知跑了多少天,一道仿佛从天上垂下来的雪帘挡住了索尔一行人的去路,索尔望着那仿佛是被风吹皱的一纹纹褶痕,勒住了巨獠兽。
挪斯曼与卡迪加从巨獠兽背上一跃而下,集结全身的灵力向前推出一掌,登时间雪粉弥天,火花四溅。雪命末的大白雕从空中落下,雪命末禀道:“殿下,这是一道绵长的山脉。大白雕所能飞至的高度,仍不能使我看到这座山脉的全貌,因此,我无法估计它有多长。”
“山脉?”棠子惊道:“九十度的垂直山脉,简直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大家可知道这是什么山?”索尔问道。
众人皆摇头,然而就在忽然之间,天象突变,黑去密密麻麻地压来,惊雷滚滚,恶闪频频。数道闪电生硬地击穿眼前的山脉,将山体凿出一个又一个的洞来。众人皆已作好应对之法,天象却又恢复了正常。索尔等人再向山脉看去,只见山体被闪电凿出几个大字来。往事一幕幕又浮上索尔与泽诺的脑海,血淋淋的灾难仿佛又重现眼前。
缕析看着那几个字,念道:“烈——狱——山。”
索尔与泽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在视线碰触的一刹那,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试图闯进一个毫无轨道的领域。但不管怎么说,盲山已在数十年前崩塌,无论统治这座山的是谁,又无论他是否比烈狱更加可怕,他们都必须去面对。
索尔对雪命末说:“雪命末,你是否能召唤出更多的飞禽助我们翻过这座山。”
“当然。”雪命末从大白雕的背上跃下,拍了拍大白雕的脑袋,大白雕震动双翅,一飞而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没过多久,便带回几只体形庞大的飞禽。
众多飞禽在地面落下,索尔想起在上一次跋涉中死去的巨獠兽,不忍这些圣兽在再重蹈覆辙,于是拍拍它们的脊背,叫它们回零晶城去了,并叫它们捎信给希约,说自己现在一切都好。
众人爬上飞禽的脊背,飞禽先后飞上天空,却在山脉正上方忽遇一阵强势的气流逆冲而上。众飞禽试图稳住身体,却不敌逆流来势凶猛,直直地朝下面坠落下去。
一行人皆摔个人仰马翻,大白雕带领着众飞禽散去。
索尔吃力地站起身来,吐出吞入口中的雪,一个如同噩梦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幽幽地响起:“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索尔倏地抬起头,讶然失色:“烈、烈狱?”
“殿下还记得我。”烈狱笑道:“索尔,本来你们耶若莫令上神族内部的事我不该介入,可是既然离姬亲自来托付于我,我也就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不过,你若此时后悔,我便速速送你下山,决不与你为难。如何?”
“你当真是烈狱?”
“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你为什么要替我们着想?”
“当初之所以在拦住你们,是因为你们将会为赤末族带来灾难,所以我必须把你们拦住,但既然雪姻出手助你们,我也就放过了你们。现在我们依然可以相安无事,但你若执意走进这盲山,那么这里依然是座恶山。”
“你倒坦率。”
“我们是旧相识了,何必再绕弯子。”
“我们既然能走出从前的盲山,现在也能走出这座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