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安不曾想在淑华殿外看到了若兮。
他隔着远远的台阶瞥见一袭纯白的亵衣，亵衣的主人此时随意椅在阶上，一双杏眸定定望着高悬的圆月，眸中的寒光与月光相辉映。
此时的若兮烦躁不安，先不说半个时辰前即使她在榻上装睡，一群婢女都要围着她跪坐在地，时不时地探探她的鼻息，就怕她再来个一命呜呼。
搞得她好生郁闷，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最后，她忍无可忍。
扬起手中的九香迷魂散，放倒了一地的婢女。
后来，本想着出门透透气，却没想到殿外还站着一群侍卫。
她忍痛又掏出了一把九香迷魂散。
放倒了所有侍卫后，她望着偌大的皇宫突然又迷茫了。
裴辰煜下达命令要彻查天师府行刺一事，她要去哪儿找个代罪羔羊，还是说把自己供出来，然后想办法杀了裴辰煜？
不不不。
若兮连忙摇头，否定了这一铤而走险的想法。她不蠢，知道皇上身边有多少暗卫保护着，她既不会武功也不会隐身术，完全不能再杀了裴辰煜后全身而退。
莫怀安悄悄从淑华殿东侧的斜道上走近若兮，当他看见一地七倒八歪的侍卫后，脸上浮起了笑意。
他就知道与其担心若兮，还不如担心被她盯上眼的人。
不过他很好奇，若兮是怎么放倒这一群人的。
他边走边脱去湖蓝色的长衣，伸手就披到若兮的身上。
若兮感觉到自己被什么裹住，瞥到肩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她跳起，不顾错愕的莫怀安，一把掀去身上的外衣，眉目清冷地伸手用力去推莫怀安。
却不想，自己使出的力道太大，再加上她站在台阶的外角处。
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惊慌失措的莫怀安去揽若兮的细腰，却被若兮故意伸出的一只手推倒在地。
轱辘轱辘。
若兮像是一团白色的雪球，从层层的台阶上滚落而下。
莫怀安忍不住握拳，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若兮会和他变成这样。
可是下一瞬间，莫怀安又堆起笑意，细长妖异的狐狸眼中清澈又充满希望。
他拾起地上的长衣，用轻功飞到头上的发钗歪斜，已是发丝凌乱，扶着腰站起的若兮身前。
若兮懒得抬眼，就地而坐。
“你来做什么？”
她记得上次的结局是不欢而散。她已经明确告诉莫怀安不要再来找她了，因为她不是付语心，也没必要在她身上花费什么心思。
莫怀安盘腿与她同坐，抖了抖外衣。
“拿走！不要！”
莫怀安浅笑的嘴角陡然僵住，望着身侧瘦弱的身子，随后将一片蓝色扔在地上。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要杀你？”
若兮机械地笑了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还是说因为这张脸？
莫怀安知道若兮在想什么，他叹了一口气道：“若兮，说话不要带刺。”
“嗯，然后呢？”
莫怀安一呆，时至今日，若兮都懒得和他斗嘴了么？
他张了张口，想好了措辞道：“若兮，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语心，你……和她并不同。”
若兮抱起双腿前后晃了晃，望着月，平静地道：“我知道啊，她那么温柔，那么好，你们都喜欢她，而没有人……”
她很想说谁愿意喜欢一个怪物，但是她知道说出这话，只不过是在自取其辱。
喜欢什么的，她不配。
除非她能褪去付语心的皮囊，世人能将她唤作若兮。
“好了说吧，你来做什么？”
莫怀安好不容易激起的士气被浇得没了踪影。
他躺下，用手臂支起脑袋，盯着若兮的背影。
“哑女被押入天牢了。”
他只见若兮猛地转身，焦急地差点儿扑到了他身上。
“为什么要把如意关起来？”
莫怀安坐起来，朝着若兮的方向挪了挪，如往常一样轻抚她的脑袋。
好在，若兮并没有躲开。
“所以我才会问你，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只有如意一人没有受伤？”
若兮担心之下，忍不住蹙眉，“没受伤就要被关吗？”
莫怀安使劲揉了下若兮的脑袋，将她头上的青丝揉成凌乱的鸟窝。
这才是他认识的若兮。
若兮不解地抬头，看着莫怀安笑着摇了摇头。
她伸手拉住莫怀安纯白的衣袖。
莫怀安回头，只见若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帮我救救如意，好不好？”
如意是因为她才被关的，她不能让如意出事。
莫怀安不禁挑起长眉，忍住油然而生的成就感，严肃道：“救，必须得救！”
如意怎么说也算是他买下来的，怎能不救？
随着若兮展颜一笑。
莫怀安坏笑道：“叫声哥哥，我听听。”
若兮倏地瞪向打算占她便宜的莫怀安。
她冷哼一声，转过脸，“我自己救。”
莫怀安陡然泄了气，双手抓住若兮的肩，对着突然看向他的若兮，认真道：“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救人的事交给我。”
然后，他就看着若兮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若兮在担心什么。
他正要说话，却看见若兮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仿若山林里兽性十足的豺狼虎豹。
“如果我说……付烨要杀了我，你会信吗？”
若兮在赌，赌莫怀安相信她是受害者。
莫怀安闻声，一下子就明白了若兮眼中深长的意味。
他喉头滚动，抓着若兮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看向她脖颈上缠满的掺杂着深红色血迹的纱布。
“所以你脖子上的伤是付烨干的？”
若兮诚恳地点头。
莫怀安再也淡定不了，猛地将若兮揽入怀中，笨拙地轻抚起她的背。
在突然罔知所措，不知道要怎么办的若兮下，开口道：“对不起，我们让你受苦了。”
若兮明白莫怀安口中的“我们”是谁。
她装作不在意地钻出莫怀安环着她的手。
“这是我的任务。”
所以她认栽。
莫怀安想了很多可能对若兮下手的凶手，哪怕是他将来要迎娶的袁紫淑他都想到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竟是付烨动的手。
想及此，他猝然看向若兮。
“那付烨是谁杀的？”
该不会是若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