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很好奇她该如何偷偷潜入天师府甚至是皇宫,为师父报仇。
曲慕欢告诉她,他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首先,曲慕欢假意带着付语心私奔,然后若兮趁机成为真正的付语心,杀了付烨再杀了当今天子。
雨雾缭绕,丝丝缕缕的雨如烟如云。
快到天明,曲慕欢仍靠喝酒压制着体内猖狂的蛊虫,他如今是终于懂得舅父的痛苦了。
“师父,付语心会答应和我换吗?”
曲慕欢慢慢开口道:“她早已倾心于我,一个月前她因不想入宫而自缢。”
若兮诧然,当真是位决烈的女子啊!原来话本子中为爱而死的女子真的存在,她如今很想见见付语心了。
曲慕欢望着客栈外逐渐变大的雨势道:“三个月后,语心就要入宫为妃,到那时我带她离开,你成为付语心。”
若兮想也没想地问道:“那师父,我怎么才能成为付语心?付烨不会怀疑吗?”
曲慕欢微微仰起头,刻意不去看若兮的表情,“为师忘了与你说,你的模样为师是照着付语心的样貌刻的。”
“哦。”
曲慕欢没有想到若兮的反应会是如此平淡,他低头却看见若兮的眼眶微红,险要掉下泪来。
他装作没有看见,别过头摇晃着身子走上楼梯。突然他的喉头涌上一股稠密的腥甜味,他连忙将手中不多的酒灌入口中,看来蛊虫已进入他的肺腑。
他还是被迫动情了。
若兮吸了吸鼻子,跟上曲慕欢,小心搀扶着师父,“师父,那你是不是假戏真做,喜欢上了……”
曲慕欢抽掉被若兮挽着的胳膊,厉声打断她,“胡闹!”
若兮垂头,也是,师父怎么会爱上仇人的女儿?
只是若兮真的不懂。师父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为了报仇而创造她,又是牺牲色相委屈自己,又是要将她变成付语心。她想她若是师父,她一定会雇好多杀手,时不时地谋杀付烨、裴辰煜。
若兮相信总有一次会成功的。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而且师父这样安排,事情就容易了许多。到时候,一个是她的爹爹,一个是她的丈夫,杀了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翌日,清晨,医药谷。
“为师,什么时候下落不明了?”
“啊?”
若兮顺着师父清冷的凤眸看去。
遭了!
若兮连忙伸手去揭由她贴在正门两侧,莫怀安写下的对联:
上联是——神医出走,下落不明。
下联是——有病没病,各位请回。
没有横批,因为莫怀安不会写。若兮努了努嘴,实在是因为这进谷瞧病的人实在太多,她和莫怀安又不会看病,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只是她没有想到曲慕欢回来的这么早,莫怀安又意外地不见了。
“先贴着罢。”
若兮忍着满腔的疑惑跟着师父进了庭院。
药堂内。
曲慕欢用银针在若兮的后颈处挑开一条缝,随后他像是剥香蕉皮一般,利落地剥去若兮的皮肤,露出她的本体——深褐色的槐木。
光滑如玉的人形,四肢之间也无断裂,它们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刀刻成的艺术品。若不是一圈圈的年轮在告诉若兮,她只是个木头,披着人皮的木头,她想她也许就是人。
“若兮,在这药池中坚持一个月,你便能长出骨肉。”
若兮听完后毫不犹豫地跳入血红黏稠的药池中,这有什么坚持不了的,她只是个木头,一点儿触感都没有。
曲慕欢沉默地瞧了她片刻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两个时辰后,医药谷传出了若兮惨绝人寰的叫声。
“啊——啊——”
怎么会这么痛?一种强烈的刺痛感弥漫若兮的全身,像是有千万根针扎进她的灰褐色的木头,随后又是一种痉挛性的抽搐感袭来,两者并存直入她的脑袋,她浑身忍不住颤抖。
若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只不过是个木头,怎么还会怕痛?她用力调整呼吸,可怕的眩晕感却压向她的眼皮。
渐渐地,若兮昏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她仍在药池承受着要命的痛意。
好在,若兮看到粉嫩的肉开始一寸寸地覆盖她木色的肌肤。
“啊——”她好像就要死了。
“如何?”
是师父在说话吗?
若兮将指尖嵌入她新生的肉中,她强迫睁开将要贴在一起的眼,“师……父,你……来了。”
“还能坚持吗?”
若兮看不清师父的脸,她的眼睛蒙上了水汽,“我……可以的。”她可以坚持住的。
曲慕欢双眸一暗,若兮怎么说也是他创造出来的,这撕心裂肺似的叫声着实让他很不舒服,再加上体内公虫作祟,他突然莫名地心疼若兮。
于是,他急忙赶了过来,只是,若兮这好强的性子,他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欲走,他的手却被若兮拉住。
“不……要走……”
若兮强忍着痛,紧咬嘴唇,不可以大喊大叫,再叫师父就不高兴了。
“师父,你知……道吗?昨日我……青楼……闹笑话,我不想……做英雄了……可我……想做师父……的英……雄。只要……杀……他们,师父才会高兴……师父高……兴了,若兮就高兴……”
“师父……我……是不是……个怪……物……”
“师……父痛……”
“……”
若兮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感觉有一把把利刃正在切入她的胸膛,这池中的药水是想将她大卸八块吗?
顿时,曲慕欢的胸口隐隐作痛,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沉重。
曲慕欢思量再三,转首跃入池中,他抱住快要昏迷的若兮,沉声道:“你是人,你是若兮!”
不知是池中药水的作用,还是蛊虫的作用,曲慕欢的额际渗出汗液,狭长的凤眸中竟然掉出了泪水。
若兮昏死之前,听到师父的话,她苦笑一声,心想做人真好。
再次醒来,若兮仍在药池中,可是她发现师父已经不见了。
若兮失望之余,紧闭双眼扎进池中,整个人埋在池底,剧烈的疼痛给予她清醒的理智。
她还在奢求什么?成为人已经很不错了,她怎么还敢奢求师父会陪着她,她毕竟只是个木头。
如此循环往复一个月,若兮总算是脱胎换骨了,她长出的骨肉和曲慕欢为她新做的皮囊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她如今更像是一个人了。
只是还缺点儿东西。
曲慕欢将他曾暗自在付语心身上取下来的心头血递给若兮,“这是为师特制的血药,日后若是受伤喝上一滴,便能和正常人一样流血有脉搏可掩人耳目,但是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若兮小心地将还没她手掌一半大的青色玉瓶装入袖中,“师父,还有吗?”
这点儿,还不够她用五次的。
曲慕欢瞥了她一眼,“日后,少受点儿伤便好了。”
“哦。”
曲慕欢双袖一甩,“走罢,我们去天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