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澜抱着谢瑾原坐在房梁上听着这一切。
四月的天气说不上很冷,可怀中的人却散发着一阵寒意,凤宁澜握住谢瑾原的手,他是大祈的静安王爷,又在这南疆驻守,打过不少胜战,树敌无数,南徽悬赏他人头的榜贴层出不穷,若是有人绞尽脑汁要取他性命,凤宁澜并不意外,也不会感到害怕,他能上阵杀敌,自然也能保护自己,可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谢瑾原身上——凤宁澜觉得他能理解谢瑾原的担忧。
凤宁澜收起身上的气息,把谢瑾原抱在怀里,他选的地方极好,几乎可以看到那个黑衣人面目——若不是对方遮着面,他是真的可以看到的。
谢瑾原靠在凤宁澜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凤宁澜虽然才弱冠之年,没想到竟然能给她一种可靠的感觉,她闻着凤宁澜身上的气息,猛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在很多时候是害怕凤宁澜的,可在这种时候,却不得不去依靠他,信任他。
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即便凤宁澜杀人如麻,好像她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
那个黑衣人来头似乎很大,因为有人说道,“大人,那这里的尸体……”
大人一词,代表的可是权贵。
谢瑾原猜测着,能在这南徽上自由出入,莫非对方是南徽的贵族?
“烧了吧。”那黑衣人吩咐道。
他话音一落,便有人拿出了酒和油往地上倒了起来,待那些酒油倒尽之后,那黑衣人首领则点起了一把火油,他做得潇洒,手一抛,那浇满油的地上立刻起了一道火墙。
谢瑾原把头埋在凤宁澜的胸膛里,凤宁澜眯起了眼睛,他摒住气息,欲寻找时间撤退,可他这边还未动,那黑衣人却脚尖一瞪,突然飞到了房梁上,“果然在这里。”那黑衣人冷声道,即使遮着布巾,屋中烟雾开始弥漫,那份不怀好意以及冰冷的眼神谢瑾原看得清清楚楚。
那黑衣人飞到房梁上后伸手就要抓谢瑾原,凤宁澜一个飞镖扔了过去,两人离得近,那黑衣人不得不收了手,凤宁澜趁着这个机会,纵身一跃,带着谢瑾原跳回了地面。
屋中此刻大火越烧越旺,那些黑衣人却没有一人逃走,他们在烟雾的掩盖中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凤宁澜扔了几把飞镖,并不恋战,左躲右闪后,带着谢瑾原冲出重围,来到院落。
可包围他们的人也是高手,很快就追了上来。
那些黑衣人本是杀人而来,身上都带有武器,凤宁澜带着谢瑾原躲得吃力,背后中了一刀,前臂也划了一剑,他身上怒气重极了,谢瑾原被他一手护着都能感觉到那浓厚的杀意。
凤宁澜第一次如此动怒,他虽善变无比,但狠意极少,当初攻占南徽两座城池,虽是他下令烧城,却并非要生灵涂炭,而此时,真的是他第一次想要将这里的人赶尽杀绝。
杀意肆起,场面越发血腥起来。
凤宁澜用刀,劈得狠辣,他虽受了伤,可那些黑衣人也难以近身。
谢瑾原并不想拖累凤宁澜,可她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想死在这里,只能顺着凤宁澜的力躲在安全的地方,她虽惊慌,却也清醒,于是趁着凤宁澜护着的时候按下了项链里藏着的信号弹,火烟一起,那些黑衣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们可没想到谢瑾原竟然会发信号弹。
凤宁澜趁着这个机会刀速极快的砍倒了两个人。
大祈攻占了这座城池,自然也会派兵把手,谢瑾原信号弹一发,府外很快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凤宁澜肩上中剑,手速慢了下来,可即便如此,谢瑾原还是被他好好的护在了身后,黑衣人首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遗憾的看着谢瑾原,喊了一声“撤!”后第一个离去,他这一走,围着的那些黑衣人也一个个撤走了,凤宁澜才将谢瑾原松开了。
谢瑾原其实非常想哭,但还是忍住了,她毫发无损全因凤宁澜的拼死守护,她没有想过凤宁澜可以这样的舍己为人,心情越发的复杂和沉重,她看着凤宁澜肩背上那些刀伤,红着眼睛咬了咬嘴唇。
她心底怕极了,若非不是凤宁澜在此,恐怕她早已成了那些人的剑下之魂。
凤宁澜察觉到谢瑾原不太对劲,伸出还未受伤的手把她圈了起来,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没事了。”他安抚道。
他的胸膛有一股令人十分安心的气息,谢瑾原被圈在这个怀抱里,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
“王爷!”凤恒白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
茶馆里的那些黑衣人是冲着王妃来的,王爷带着王妃一走,那些黑衣人也很快就逃了,这玉台镇虽人烟稀少,可道路弯曲,他怕王爷带着王妃又碰到那些黑衣人便带着士兵四处寻找,好在很快就看到了那升起的烟火。
“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赎罪。”凤恒白一走到凤宁澜面前立刻半跪在地上,他身后的士兵也纷纷半跪请罪。
凤宁澜松了一口气,他身上多处中剑,气息不稳,“起来吧。”凤宁澜把重量压在谢瑾原身上,“你扶我回去。”在谢瑾原耳边说道。
凤宁澜是为了护她受伤的,谢瑾原哪敢推辞,她担忧的问道,“你能走吗?”凤宁澜还未回答,她又问道:“我这样抓着会疼吗?”
凤宁澜低头看着谢瑾原那副模样,“很疼。”的确很疼。
谢瑾原的手便局促起来,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苦恼的问道,“那怎么办?”
“我能忍。”
凤恒白带路来到了一家医馆前,那医馆大门紧闭,凤恒白也不犹豫,直接破门而入。
他救主心切,此地又是战败之地,自然没有什么耐心。
医馆中有人,侍卫们进了医馆后很快就把大夫带了过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那大夫被带来的时候一路上十分抗拒,“镜景城被烧,休想我替你们医人。”
“哦?”凤宁澜坐在床边,“你可要想清楚了。”语气里的威胁十分明显。
那大夫听到这声音一愣,转过头朝前一看,他虽已入不惑之年,但眼神极好,一望就看到了站在凤宁澜身旁的谢瑾原。
“妖女!”大夫声音突然愤恨起来。
谢瑾原正给凤宁澜检查伤口,闻言后抬头惊愣。
“妖女现世,烽烟四起……果然是天要灭我南徽啊。”
凤宁澜冷声道,“你这是让我继续南下,占了你们的城都?”
大夫语气强硬,“你们若是想让老夫救人,那就杀了这个妖女!”
“谁跟你说这是妖女?”他向来不信这些鬼鬼神神,年幼时出府遇到那神棍说他冥煞孤星,必将孤独百年,可他现在不是娇妻在侧?
“就是这双眼睛。”大夫看了过来,但又很快躲避了回去。
凤宁澜给了凤恒白一个眼神,两人相处多年,自然默契,凤恒白抽出了刀,搭在一妇人身上,“不交代得一清二楚,我就把这府中的人杀尽。”
凤宁澜接着凤恒白的话说,“国倒是未破,大夫如今是想要先家亡了?”
大夫惊恐的看过去,良久后妥协了。
他迫于YIN威,不得不先给凤宁澜处理了伤口。
谢瑾原就站在旁边,凤宁澜上阵杀敌多年,身上自然少不了刀疤,那些刀疤谢瑾原也见过,可和现在这些伤口相比,还是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她看着这些伤口,显得十分的愧疚,若非是她,凤宁澜怎会遭此袭击,而也若非是她,凤宁澜怎会毫无招架之力。
凤宁澜逼着眼睛咬牙挺住,大夫虽已经很是小心翼翼了,可哪会不疼?他忍得额头上开始冒汗,谢瑾原在旁边擦汗,她只看着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凤宁澜偶尔睁开眼睛看到她这副样子,觉得分外有趣,疼的虽不是谢瑾原,却有种同甘共苦的感觉。
伤口都包扎好了之后,凤宁澜才气定神闲的又说起了之前的话题。
大夫说,南徽的人都知道,长这副模样的人,是妖女,妖女现世,国破家亡。可是若要强行解释,却也没人知道,这句话是从何来的,那幅画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当年太子即位之后,那幅画便被状告天下,南徽几乎人手一份,画中女子美艳,可是却被冠上了心肠歹毒,妖言惑众之名。
南徽国师说,这就是要灭了南徽的妖女,所以看到了要立刻杀掉。国师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人仰慕,自然听之信之。
大夫说得沉重,看向谢瑾原的眼神带着怨恨和杀意。
“吴宁那老匹夫即位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凤宁澜突然说道。
“十年前。”凤恒白沉声答道。
“当时王妃芳龄几许?”凤宁澜又问。
“未到笄年。”
“便是未到及笄,也是已经出世了,为何当初南徽不灭?”
大夫一愣,“这……可国师上知天命,下本人心,怎会出错,当年……”
凤宁澜不耐烦,打断道:“你们如今若是杀了她,我便挥兵南下,灭了南徽。”他接着反问道,“你道她还是不是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