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中之人果真的静安王妃?这是看到谢瑾原后仵作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情,他们身处奈良城,而奈良城与西源相隔并不远,自然也听闻西源国师不少闲情逸事。
与大祈神秘且多年闭关的国师相比,西源国师平易近人,他多次微服出访,路见不平了,若是时间允许也会拔刀相助,且听闻十七年前西源国师与一美人相遇,美人芳心暗许,骑着白马跟了西源国师一路,西源国师虽不喜却也未曾说过重话,那女子也是胆大妄为之人,多次以身相许,以毒相逼,西源国师均坐怀不乱,时值西源战乱四起,他担忧那女子安危,最后将其托付给西源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那女子在与太子相处的过程中渐渐断绝了嫁与国师的想法,最后嫁给了当今的西源皇帝,而西源国师则继续孑然一身的行走在这西源的土地上。
那幅画师爷极其肯定就是出自西源国师之手,可这般慈心善意之人怎么可能会想要致王妃于死地,仵作觉得疑点重重。
“当年玉台镇一案,作案动机也是十分模糊。”仵作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名女子告倒的只是多行不义的丈夫,怎会有人在几个月后想要她的性命?”
“死者的丈夫休妻之缘难道不是因为高中状元被宫中达官贵人看上之顾?”府尹对此事知之不多。
“那丈夫已过而立之年,他休妻只想再娶。”说道这里,仵作一顿,“莫非报复的是他将要娶的那个人?”
“何人?”凤宁澜问道,仵作和府尹在屋中讨论,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外人看起来对此事十分的漠不关心。
谢瑾原其实也有这种感受,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知道有人要害她,而要害她的人姓甚名谁她都不知晓,她虽有乐观的时候,可此时也难以安心。
那人找来的杀手都是经过千刀万剐使其面目全非后才前来行刺的,刺杀之后无论成功与否都要自杀,那人这般心狠手辣,小心翼翼,而且能不留蛛丝马迹,到底有何居心。
谢瑾原在害怕,所以看着凤宁澜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就更加无助了,她原本以为,凤宁澜对她还是有些关心的,如今看来倒是她在自作多情。
果然凤宁澜与她是不同的,凤宁澜若是不喜一人,那么便可弃如敝履,可她即使不喜欢一个,在朝夕相处中也渐渐有了一些在意。
仵作也奇怪凤宁澜的态度,但他不敢妄自揣测,凤宁澜问,他便答,“烟花之地的女子,那男子上京时与其有雨露之恩,再详尽的,卑职便不知晓了。”
凤宁澜点点头,午后十分送了府尹及仵作出府,当然,还有那两具尸体。
然后盯着谢瑾原看了片刻后,起身回了书房。
谢瑾原虽慌乱,但不知道还能向谁诉说,当初在京华城时,她好歹还有哥哥可以依仗,如今来这边疆之境,身旁都是凤宁澜的手下,前雨又太幼小,她唯有自己做决定,可如今此事扑朔,她竟是无从下手。
她非圣贤之人,未曾有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也未有割肉喂鹰的宽大,她本就是一女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如今一旦别人犯起她来,她也无什么能力报复回去。
谢瑾原也知自己不应该多想,可若是诸事不顺,心事也会越理越乱。
她心思有些重,嘱了前雨买几样零嘴来,又一个人坐于石桌前,于那大树下,晒着太阳绣起了荷包,针线密集繁杂,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凤宁澜则于书房里翻看那些宗卷,他长居军营,对于奈良城这些闲情琐事知之甚少,因着谢瑾原此事,才不得不翻看那些案件。
他自然是关心谢瑾原的,虽他态度并不明朗,也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可凤宁澜心里清楚,他不希望谢瑾原受到一点伤害,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人,怎么可能要让她死于他人之手。
他答应过要带谢瑾原看遍这大祈的江山,自然不允许她这么快就香消玉陨。
凤恒白忽而想起了一事,“三年前属下跟踪王妃时,隐约感受到杀意。”当时街上人来人往,他一心要找到那名女子便不曾过多在意,如今想来,或许那些人早在三年前就想下手了。
那些杀意前雨也察觉到了,她不会武功,半路被人提醒往后一看,看到的都是凤恒白,自然就以为那是来自凤恒白的杀意,可若是凤恒白想杀人,又岂会那么显眼的让人瞧见?
所以当时前雨的担忧是好,可对象却错了。
凤宁澜翻开近几年的宗卷,闻言问道,“你确定?”
“属下不能。”凤恒白是凤宁澜的属下,他只忠心于凤宁澜,凤宁澜未曾下过追杀谢瑾原的命令,凤恒白当时发现后也只是跟踪。
凤宁澜想了想,幽幽问道,“你道为何会有人想要取走阿原的性命?”
凤恒白不语。
凤宁澜自己猜测道,“是求而不得?”他眯起眼睛,“还是心生怨恨?”
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画飘飘之死就与这八个字有关,西源前废太子心狠手辣,画飘飘不从便逼着她饮鸠而死,那□□之中掺有七星海棠,尸体过水也不会腐烂,据说现在被藏于西源某处的冰窖内,也不知道那西源前废太子守着尸体是有何居心。
当然画飘飘吸引的不止是西源前废太子,她当时倾心于北横太子,北横太子也对她一见钟情,本就要让她入住东宫,谁知却是被西源前太子硬插了一脚,三年前凤宁澜路过松虞山时,恰逢北横太子微服前往,两人有了一些争执,凤宁澜手下一时错手一把火把那松虞山烧了,只可惜,北横太子身边人才众多,没能烧死他。
“她多年深养闺中,究竟是如何得罪那人的?”凤宁澜翻阅了一下午也毫无头绪,他索性放下书本,走出了书房,一入那院落便见谢瑾原恶狠狠的吃着眼前的零嘴,于是笑道:“饿了吗?”
“化悲痛为食欲。”谢瑾原说着指了指零嘴旁的荷包,“王爷可满意?”
凤宁澜倒没想到谢瑾原这么快就做出来了,他伸手拿起了那荷包,正想做出评价,谢瑾原先说道,“我尽力了。”
凤宁澜抬眉看了一眼,“还凑合。”
谢瑾原:“……”这人要求太高了,谢瑾原虽然知道天外有天,可她对自己这一件作品真的十分满意,“若是王爷不喜欢,我自己带着也行。”
凤宁澜看着谢瑾原笑了笑,然后收了起来,“本王再不讲人情也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心愿不是?”
谢瑾原也不知该不该点头。
凤宁澜又道,“今夜奈良城放灯花,可要出去瞧一瞧?”
谢瑾原抬头,“我可以出去?”
“你不想出去?”
谢瑾原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凤宁澜笑得风情,“那为何不行?”
“如今不是有人要追杀于我吗?”她想起那些杀手竟然没有认错人,甚至都开始怀疑到凤恒白身上了。
谢瑾原自然记得她当日和前雨于马车上的对话。
前雨说她三番四次感觉到来自凤恒白的杀意,那么这个人是要杀她的。
凤宁澜干脆坐在谢瑾原对面,“有本王在为何不行?”
“当然是行的。”谢瑾原回答得有些犹豫。
“你不信我?”凤宁澜诧异?
你的手下想要杀死我,我要怎么信你?当然这只是谢瑾原的悱恻,这些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凤宁澜带着谢瑾原去看花灯的时候,简直可以用兴师动众来形容,街道上人多嘴杂,他就命人将一模一样花灯搬到了王爷府的附近,并派兵把守。
他若宠一人,当真可以倾尽全力,当初知道谢瑾原想见国师时他也是这样,奈行山不易上,可为了谢瑾原他依旧选择折损那些士兵,可惜他不愿多说,谢瑾原也未能察觉。
两个人赏花灯当然是寂寞的,谢瑾原隔着河看着对岸那热闹的场景,虽寂寞可也祥和。
“这次你想许什么愿?”凤宁澜拿了盏花灯给她。
谢瑾原执笔想了想说道,“长命百岁。”说着提笔写了下去。
她自然是希望长命百岁的,原昕知看星相说她有血光之灾,近日来又有人派着杀手想取她性命,她的性命这般被人强行阻扰,她当然就更想活下去了。
岸的对面一人站着,凤宁澜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是谁,他想起那人那年神神叨叨的话,于是对谢瑾原说道,“你是我王妃,我自然要保你长命百岁。”
谢瑾原笑了笑,这一世他说要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谢瑾原放走了花灯后,凤宁澜随手从花灯旁拿起了一些面具。
奈良城放花灯,带面具都是节日的习俗。
相传百年前一对男女相爱,可均遭到家人阻扰,他们为传信物便用了这花灯,一人在河的上游于花灯中藏了信件,花灯顺着河流传到下游,收到信件的人便带着面具躲避家人来到了约定的幽会之地。
他两这样暗中来往了三年,三年后大祈征兵,烽烟再起,而这两人的家族均在战乱中衰败,男子入军上战杀敌,女子流离失所,再三年,战乱平息,女子回到这放花灯之地,却发现上游飘来一盏花灯,她捡起那花灯时,却看到了熟悉的字迹……虽分离三年,两人最终还是终成眷属。
这带着面具,放着花灯的习俗便由此而来。
“喜欢哪一个?”凤宁澜问道。
谢瑾原挑了一个狐狸面具,直接罩在了凤宁澜的脸上。
这些面具做得精美,虽然罩上去之后遮掩了凤宁澜的面貌,可在这风大的夜晚,白衣猎猎,深夜幽暗,令他显得妖艳而且遥远,诡异而且神秘。
凤宁澜干脆也把另外一只狐狸面具罩在了谢瑾原的脸上。
“你喜欢?”凤宁澜确认道。
“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