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瑾原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离得很近的凤宁澜,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以舒适的姿势的看凤宁澜,对方温热的气息正柔柔的打在鼻尖上,一点侵略感也没有,和之前那些威胁时的凑近差距真的很大。
凤宁澜长得很俊美,一双丹凤眼,即使是闭着也能看到,眼形很长,眼尾微微上翘,平心而论,若是摒弃凤宁澜的性格,她是很喜欢这一双眼睛的,即使这双眼睛盯着她的时候,总让她感到一阵寒气,但是……真的很吸引人。
不过眼下似乎并不适合欣赏这双曾让她痴迷的眼睛的时候,谢瑾原很快就感受到一股不属于她的温热——凤宁澜的手臂正长长的搭放在她的腰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姿势暧昧极了,仿若是恩爱的夫妻,谢瑾原不禁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夜凤宁澜欺身上来的时候,她反射性的用手去推,下场自然就是凤宁澜的手已经掐上她的脖子了,谢瑾原当时透不过气来,所以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所以凤宁澜这是要干什么?想要用善变来让她知难而退吗?
谢瑾原凭着感觉想要把这一只手拿开,她的动作很温柔,可是当她把手放在凤宁澜的手腕上要抓起的时候,立刻感到了一阵刺痛。
谢瑾原:“……”
凤宁澜睁开了眼睛,眼神里的清醒仿佛从来没有睡着过,他是习武之人,近日来又挂心战事自然警惕万分。
“放开我。”谢瑾原说道。
凤宁澜动了动手指,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脸上带笑,“疼吗?”手指用了用力。凤宁澜虽生性凉薄,可也才十七八岁,面对喜欢的人时玩性也大,虽然尚有些不知轻重,但无恶意。
谢瑾原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扭曲了一下,凤宁澜没有用尽全力,虽不致骨折可她被抓久了就觉得麻木了。
“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
谢瑾原:“……”心里好想吐槽,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算什么危险的动作啊喂,明明是为了我自我保护!可是她不会武功,只能敢怒不敢言。
凤宁澜是看见谢瑾原痛苦的表情了,谢瑾原长得美艳,皱着眉头一副惹人怜的样子,凤宁澜不禁想起昨夜的事情,手劲就松了。
昨夜他本是想温存一番,温香软玉,又是喜欢的女子,两人且又是新婚,凤宁澜到不觉得有何不妥,可他或许太过急躁,手刚抚上谢瑾原的脖颈,谢瑾原竟然就睡过去了。
凤宁澜苦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谢瑾原醒来,他仔细瞧了瞧谢瑾原的脖颈,借着灯光才看到细小的针眼。
原本谢瑾原应该是是躲过了一劫,可他一时情起,手摸了过去,针往下又扎了下来,药效便上来了,好在不致命,凤宁澜拔出了针,给谢瑾原涂了药,才跟着一起躺下。
第二日谢瑾原果然没有怀疑,凤宁澜看着眼前离他很近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愉悦的伸手摸了摸谢瑾原的脸颊,“醒了就好了。”
谢瑾原:“……”什么情况?她只不过想要起床而已!
“可有什么不适?”
谢瑾原见凤宁澜盯着自己的脖子,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
“昨夜你昏睡过去了,你可还记得?”凤宁澜问道,他想不出能有谁要害谢瑾原。
“记得,王爷昨晚伸手的时候压住我的气管了。”
凤宁澜捏了捏谢瑾原的脸,“你昨夜昏睡是药效发作的缘故。”凤宁澜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近日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谢瑾原不解,“药效?”
凤宁澜伸手指了指谢瑾原脖子上针眼的地方,昨夜细针已被拔出,针很细,拔出后并未留下痕迹,“这里。”随后他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难怪她昨夜睡过去之后并没有窒息的痛觉,可是如果要问起得罪的人,谢瑾原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底气略有不足的说道,“绛红姑娘?”
“她为何恨你?”
“可能是我霸占了王妃这个身份吧。”
“即便不是你,她也当不了王妃。”凤宁澜回答。
谢瑾原:“……哦。”那她再也想不出了。
“既然想不出就不要想了。”凤宁澜察觉出喜欢的人就在身旁时,耐心了许多,也会替人着想了,他打断谢瑾原的苦思就是不想让她因此苦恼。
谢瑾原虽不解为什么会被下药,但一想到若是不起身便要和凤宁澜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于是也不想了,抽出自己的手,唤来了前雨,动作干脆利落的穿戴洗漱后推开了门。
“等等。”在谢瑾原即将踏出的那一步,凤宁澜突然说道。
“怎么?”谢瑾原刚要回头,身上便被一件裘衣裹住了。
“奈良城虽不冷,可现在还是冬天。”凤宁澜解释道,他想起新婚第一日从皇宫回来时谢瑾原一副要被冻死的样子。
谢瑾原:“……”她也想起了新婚第一日凤宁澜的冷漠,那时候明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为什么来到了奈良城之后态度却不一样了?莫非……和这里的水土有关?
“可要我带你在这奈良城里逛一逛?”凤宁澜问道,“今后你可是要在这里长居了。”
谢瑾原转过身来,凤宁澜温柔的帮她系好了衣带,“别露出那么期待的表情,”温柔之后凤宁澜又要开始打击她了,“国师从未在奈良城出现过,我们今天也不会去奈行山。”意料之中的看到谢瑾原失望的表情,他拉起她的手:“我们从北门逛起吧。”
既然这样谢瑾原就没什么好说的,凤宁澜系好了她的披风后,两人一起离开,刚走没几步,隔壁院子又传来一阵凄凉无比的琴音。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虽不善诗词,可谢瑾原也熟读了不少诗书,绛红曲子里的爱慕、哀怨她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便停下脚步,看着凤宁澜。
凤宁澜淡淡问道:“不喜欢?”他自己心有不喜,一是恼怒绛红擅自弹琴毁了他的心情,二就是谢瑾原这探究的神态。
“绛红姑娘对王爷情根深种。”谢瑾原说道,“我替王爷高兴。”
凤宁澜凉凉的回答,“那是她的事,你无需在意。”说完抬脚就走。
谢瑾原一路跟着凤宁澜出了院子,可她觉得她越发看不透凤宁澜了,当初她还在京华城的时候也听过传闻凤宁澜在这里的将军府金屋藏娇,这就是这一个传闻才让她有空去了趟华风城。
她觉得她还是了解凤宁澜的,他若是真的金屋藏娇了,那么藏的人必定是所爱之人,可如今看来,凤宁澜对绛红虽温和却不致柔情,虽关照却仍留有冷漠——难道那些流言是假的?
可凤宁澜连她多提了一句夫妻便要翻脸,如今却让绛红住在内院,任由满城风雨,也不曾多说一句,若不是挚爱又怎么会这般放任?
待早膳结束,凤宁澜已吩咐了管家备好了车马,“也不是一路都坐在里头,”凤宁澜向谢瑾原解释道,“等到了大街我们就下来。”
“恩。”谢瑾原心里虽想不通,但一想到能出府走走便把这些心事放了下来。
打了胜战,街上人群来来往往,谢瑾原坐在马车里好奇的掀起一角往外望去,“奈良城虽近南徽,却也繁华。”她说道,当初听到王太妃让她来奈良城,她害怕的便是这里的荒凉,如今却是放心了。
“两国的商人多于此地交易,自然繁华。”
谢瑾原仔细听了听街上商贩的交谈声,“有过冲突吗?”这里离京华城很远,她听了几句也不明白商贩们说了什么。
“利益往来不可能没有冲突,”凤宁澜注意到谢瑾原的表情了,“那两人说的是南徽的方言你自然听不懂。”
“那王爷听懂了吗?”
“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不难学。”
“那有什么是王爷觉得难学的?”谢瑾原问道。
“……”凤宁澜没答,只看着谢瑾原,
谢瑾原也并非一定要知道答案,凤宁澜不说她便又把视线移到了车外,车外小摊子上随处可见精美的绣品,凤宁澜也随着谢瑾原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道,“奈良城的女子均擅刺绣,你呢?”凤宁澜见过谢瑾原从谢府带来的嫁妆,也瞧过谢瑾原随身带着的手帕,嫁妆上的绣工精美,可手帕上的鸭子很肥。
谢瑾原抽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这就是我的绣工。”她也曾在刺绣上下过功夫,也曾花了一个又一个早晨和谢夫人学女红,可她志不在此,因此手帕上的图案便和精致想去甚远,若不是嫁妆谢夫人盯得紧,恐怕也难逃此运。
凤宁澜哑然失笑,“不算丑。”他这样评价道,“你要是能绣个荷包给我,我也带。”他说得温和柔情,仿若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可以互赠荷包的程度。
“王爷要带我做的荷包?”谢瑾原上下打量着凤宁澜,忍了好久才没有把手伸到凤宁澜的额头上,“不怕被绛红姑娘取笑吗?”
“她是她,我是我,”凤宁澜神情里没有波澜,“你若是不喜,我明日便让她搬出府。”
“当初她为什么会搬进来?”谢瑾原问道。
“因为《妄言》。”
谢瑾原这才想起完整的《妄言》此刻正在她的手上,她担心再说下去凤宁澜会要求她拿出那本书,于是打算强行转移话题,“我能去那里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