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是大获全胜呢……”
要是能连沙瓦特一起逮捕,那就没话说了,但那对克劳斯来说太困难了。即使如此,能捕获六臂试着护卫逃逸的男人,想必也能获得相当充分的情报。
克劳斯想逮捕对方,踏出一步,忽然对艾可的表情起了疑心,他看起来太轻松了。
他为何能如此轻松?
这时,一个滚烫的触感贯穿了腹部。
身体霎时如断线般丧失气力。视野一瞬间变得全黑,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倒在地板上了。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被烧红铁棍插进腹部般的痛楚扩散开来,他粗重地喘气。一双脚踏进他只看得见地板的视野。
“很遗憾,我不能让你赢。”
他拼命往上看,只见几乎毫发无伤的沙瓦特站在那里。
“假死,这是在受伤后发动的幻术。刚才那下很痛喔。你一定以为给了我致命一击吧?”
他动动手指,在自己的胸口划下一道直线。应该是克劳斯砍中他的剑轨吧。
“呼。呼。呼。呼……”
克劳斯重复着急促粗重的喘息,感觉着鲜血自腹部流出,浸湿链甲衫与衣服。
会死。
克劳斯拼命拉回被剧痛撕扯得四分五裂,即将丧失的意识。
只要一失去意识,肯定会死。
然而就算维持住意识,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对手大有可能给自己最后一击。
自己是与能跟白金级冒险者匹敌的男人战斗,已经算是英勇善战了,事情至此,除了放弃别无他法。双方实力差距太明显了,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他无法放弃。
他不可能放弃。
克劳斯咬紧牙关,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他不能容许自己死亡,也不准自己没有艾尔薇的命令擅自丧命。
“咕,叽!叽,叽叽……”
他发出既像咬牙又像呻吟的低吼,激励快要输给剧痛的心灵。
还不能死。不可以死。
克劳斯拼命想起艾尔薇的事,他今天仍然要回到她的身边。
“时间有限,就用这个送你上西天吧,永别了。”
沙瓦特拿剑朝向发出呻吟的少年。
他受了致命伤,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沙瓦特有种预感,觉得最好趁现在给他最后一击。
“……呐,要不要把他带回去?”
“艾可先生,饶了我吧。这扇门后面搞不好有小鬼的同伴耶?再说就算把他带走,他也撑不到我们抵达安全地点啦。请您放弃吧。”
“那,至少把人头带回去吧。人家要附上鲜花,把它寄给那个贱丫头。”
“好好好。只有头的话还可以……啊,呜喔!”
沙瓦特大大往后跳开。
少年挥剑了。
以濒死的少年来说,那剑击锐利而稳固。
沙瓦特本来用侮蔑的目光看向拼命抵抗的猎物,突然瞪大双眼。
少年竟以剑代替拐杖,站了起来。
不可能。
沙瓦特至今夺去的性命不下百人,由他来看,刚才的一击确实是致命伤。他绝不可能还站得起来。
然而,眼前光景轻易背叛了沙瓦特累积的知识。
“为、为什么还站得起来?”
叫人毛骨悚然,简直像是不死者。
少年嘴巴流着长长的口水,死白的脸色怎么看都像放弃了人性。
“还……死……薇大人……的恩情……”
潜藏异样辉火的眼光朝向自己,使沙瓦特一时倒抽了口冷气。那是一种恐惧。是对于少年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畏惧。
少年踉赂了一下,沙瓦特这才回过神来,霎时间涌上心头的是羞耻。
身为六臂之一,居然对比自己弱小的对手感到害怕,这种事叫他如何承认。
“半死不活的!早点下地狱吧!”
沙瓦特踏向对方一步,他确信只要武器一刺,对手就死定了。
然而他这样想,实在太低估对手了。
诚然以总体实力而论,克劳斯与沙瓦特有着明显的压倒性差距。然而,修习幻术师与轻战士双职业的沙瓦特,与仅修习战士一职的克劳斯,光从战士的能耐来看,岂止没有差距,根本可说是克劳斯比较强。是因为有魔法的存在,克劳斯才会比不上沙瓦特。在没有魔法强化的状况下,沙瓦特才是比较弱的一方。
划出嗡的一声,剑刃从高处砍下,发出尖锐的金属声。
他之所以能挡下少年来自上段的一击,是因为濒死的少年动作已经迟钝。
冷汗沿着沙瓦特的脸流下。
对方濒临死亡。被这点分散了注意的沙瓦特,睁大了阴暗的双眼。
因为沙瓦特作为轻战士,一直以来做过无数次闪避敌人攻击的锻炼,知道此时他以剑挡下的少年的一击,实在不同凡响。
这不是濒死之人使出的一击。感到焦躁的沙瓦特,脑中闪过这句话。
不对,不只如此,那剑速甚至比完好无伤时更快了。
“怎么搞的!这家伙!”
在战斗中站上更高的领域。虽然不是绝无可能,但沙瓦特从未实际亲眼看过这种人。
少年甚至给他一种拿掉了什么束缚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状况!魔法道具?特殊技能?”
焦躁的语气紧张到听不出谁才是占优势的一方。
克劳斯发生了什么变化?很简单。
安娜替他做的锻炼,造成脑部保护的功能出现混乱。
对生存的执着,与接受安娜锻炼时目睹的死亡重叠在一起,让大脑跟那时候一样解除了限制,解放有如火灾现场的蛮力。
虽然那场锻炼只不过是让克劳斯见识了一记攻击,然而若没有那场锻炼,他早已束手无策地死在这里了。
挡下刚强一击的沙瓦特,被远远撞飞到后方。
狠狠砸在地板上的冲击力穿越背部,震荡了腹部。虽有链甲衫吸收冲击,但肺部仍然有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空气,令他无法呼吸。
发生了什么事?受到冲击的沙瓦特本人完全无法理解,然而隔岸观火的艾可却看得一清二楚。
沙瓦特是被踢飞了。
少年发自上段的剑击被挡下后,立刻踹了沙瓦特一脚。
沙瓦特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急忙站起来。对于以灵敏身手为最大财产的轻战士而言,趴在地上就等于置身死地。
“可恶!这家伙没点士兵样!竟然连脚都用上了!士兵就应该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地战斗啊!”
沙瓦特慌忙翻滚着起身,咋舌之余出声怒骂。
不同于接受士兵之类训练培养的技术,那种土气的打斗方式简直像在对付冒险者,因此更不容小觑。
沙瓦特心中开始产生焦虑。
起初他以为胜利手到擒来。这种小鬼,要杀他还不容易。然而如今,他感到自己渐渐失去了那份从容。
沙瓦特站起来,看见自己视为危险的少年慢慢虚软倒地,倒抽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