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报名表花不了多少时间,主要磨蹭的是核对资料和即时录入。工作人员严重不够用。
眼看录入过程漫长,排起的队伍也越来越长,吴悠见这么下去也不行,她再三叮嘱来报名者核对好自己填写的资料,在录入点拍好照,把报名表留下即可离去。
剩下的工作,姐妹们加班慢慢录呗。
在吴悠的安排下,填好报名表的来人只要对摄像头拍个照就行了,速度大大加快。
岳云很快就交了报名表出来,衣飞石就在门口等他。
二人去地库提车,岳云走着走着身影就变得稀薄,抵达车库时,就只剩下衣飞石才能看见他了。
就您这样还去拍戏?衣飞石不轻易吐槽,默默把岳云带回了家。
谢茂始终待在随身空间里不出来,衣飞石也不打算告诉岳云随身空间的秘密,抵家之后,他先安排岳云吃了两枚凤凰卵,不能显身人前的岳云重新充满了力量,随便在家里四处乱逛,翻零食吃。
有谢茂在的情况下,岳云好歹会注意些,有点做客的样子。
现在谢茂不在,岳云就跟到同学家玩耍、同学父母还不在家的熊孩子,那叫一个轻松惬意。
“你冰箱里都是些什么啊。”岳云看着冰箱里囤着的高汤、燕窝、切肉,嫌弃极了。
家里的冰箱都由保姆打理,听从徐以方的吩咐,做了些方便的食物囤着。高汤和切肉都是给谢茂烩面用的,燕窝每天中午炖好,囤在冰箱里。另还有熬好的各种拌酱,洗切好的菜蔬,封在保鲜盒里。全都是每天换新。徐以方怕两个儿子赖在家里不肯出门,半夜饿了,好歹还能自己煮点吃食垫垫。
谢茂和衣飞石大多数都吃行军饭盒,偶尔吃腻了,也会换换口味。
当然,多数时候都是衣飞石下厨,谢茂顶多陪着下来切个水果,玩个厨房play。
衣飞石除了在边城几年吃过苦,称得上是一辈子锦衣玉食,就他看来,徐以方准备的食材也算不上贫贱,特供的肉食菜蔬,吊汤用的各色珍材,搁谢朝就不便宜——当然,因为新世界科技发达,种植捕捞的难度都降低了,这才显得不那么稀世奇珍。
怎么说不该被岳云嫌弃成这样吧?衣飞石意外地过来看了一眼。没错啊,保姆并未以次充好。
“五花肉没有,炒年糕没有,你不会连辣白菜都没有吧?”岳云问。
衣飞石决定不理他了。
说到底,岳云也是将门虎子,山珍海味吃得少吗?他就不是那个人,从他拥有神性的那一刻开始,也继承了岳王世子的原始属性。鹿筋豹胎,鱼翅象拔,早就吃腻了。
如今的岳云是个韩流脑残粉,不热衷华夏的美食文明,宁可吃辣白菜泡面,引为美味佳肴。
岳云把衣飞石的冰箱从上到下嫌弃个遍,最终不把自己当外人,拿着衣飞石的手机点外卖:“起送价260!你住的这是什么荒山野岭?!”
衣飞石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就应该让岳云去睡天桥。
恶客完全不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衣飞石只能给主宅的厨师打了电话,吩咐准备一套韩餐送过来。
如今在主宅的厨师也是两套班子,一边是宿贞从酒店抢来的,长期霸占不肯归还,一边是徐以方带来的厨师,主要照顾徐以方的营养餐和身体调养。平常就四个人吃饭,撑死了容舜、童画来蹭一回,各位大厨整天闲得打蚊子。
两位少爷的宅子点了餐,大厨们跟打了鸡血似的要露一手,主宅的厨房备料更齐全,两班厨师互相合作高速运转,不到半小时就把一套二十四个碗的韩餐配齐了,用保温餐车送到了门厅外。
看着岳云拿着不锈钢筷子,端着不锈钢碗,用不锈钢的长勺喝汤,衣飞石彻底无语了。
眼前这么一位彻底韩范儿的岳少将军,你要说他是岳爷爷的大儿子,谁敢相信?他还戴耳钉!
“应祥,你如今显身不易,我听说拍戏时一连十几个小时也是有的,”衣飞石没有说完,意思很明白,你拍着拍着不见了,怎么办?
韩潮来袭时,岳王父子已经被断了香火几十年了,换句话说,仰慕韩风的岳云恰好撞上了最落魄的时候,穿的用的都能剪一个烧给自己或是使用障眼法,吃的东西真心没得作假。往日岳云也就攒点香火,换些人间彩币,去学校附近的小吃摊买点紫菜包饭、石锅拌饭吃,吃得最多的还是辣白菜泡面。
今天这一席被华夏本土化之后的韩餐吃得岳云都快哭了,朝鲜冷面怎么比泡面好吃那么多?
他是神,不知饱足,吃多少都能吃得下。干掉一碗冷面之后,又吃炭烤韩牛,把凉拌的活章鱼夹来夹去,正开心的时候,被衣飞石问到了要害处,他告诉衣飞石:“这也简单,我可以用障眼法……”
“摄像机拍着。”衣飞石常识再少,也知道障眼法骗的是人的眼睛,而不是真的改变物态。
现代社会科技进步了,各类相机、摄像机就是装神弄鬼之徒的大杀器。最惨的是,现在人手一部手机,手机上都有摄像头,遇到不对劲的情况,打开摄影模式一看就知道哪里在闹鬼。搞得神婆神汉只能在乡野苟延残喘,城市内几乎绝迹。
“车到山前必有路。”岳云相当乐观。
衣飞石不禁心中叹息,岳云所倚仗的这一条路,无非就是谢茂。
——谢茂是投资商,只要他肯投钱,不打算炒了主角,一天两场戏慢慢拍呗。
什么?谢茂没钱了?容家不是有钱吗?岳云对钱财毫无成见,哪里有钱就从哪里扯来花呗,他半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这也是神与人完全不同的境界。
把一整套二十四个碗全部吃完之后,岳云显得困倦,找到客厅里摆设的虬枝,栖身安眠。
他毕竟还是伤得太重了。
自从谢茂与岳云相识定契之后,就不曾短了岳王庙的香火,自己没空去烧香,也会交代童画、石慧朝夕供奉。不过,对岳云来说,这点香火无异于杯水车薪。
别的能量都是重质不重量,香火不一样,它是标准的重量不重质。
一柱高香价值百倍于两柱清香,然而,一家高香给岳云的补益,却不如价值菲薄的两家清香。
——对于祀神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香大香小,祀物贵贱,而是持香祷祝的虔诚善信。花上数千数万元购来高香三柱,祀于神龛之前,在神的眼中,也不比花上几元法金焚上一柱清香显得高贵。
按说谢茂认了徐以方这个妈妈,想要恢复岳王庙的香火,其实并不困难。
这种事情都不需要麻烦太子,找中南府的齐秘书就能完全搞定了。衣飞石很明白其中的办事关窍。
然而,谢茂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始终没有去办这件事。现在衣飞石明白了,谢茂很显然是不愿意让岳王庙暴露在人前。太子拿谢茂没办法,也不可能疯到对徐以方或衣飞石下手。岳王庙就不一样了。
岳王庙属于神权君授的管辖范围。
岳王父子两位祀神之所以是堂皇正神,因为他们被历代皇权所册封认可,民间祭拜不违礼法。
岳王父子与隐修世家闹翻之后,碍于华夏目前无神论的政体,岳王庙只是被行政管理性地断绝了香火,政府没有发正式公文把岳王父子抬出神庙,所以,他们依然还是华夏正神。
一旦把太子惹毛了,命相关部门写好公文记档内部传阅,不公开颁行天下,岳王父子也彻底废了。
隐盟世家之所以对政府保持着克制忌惮,害怕的也就是这一招。
——劳资们抛头颅洒热血死了几千万人,好不容易坐稳了江山,轮得到你们这群“小仙女”想怎么欺负就欺负?惹毛了劳资,把你们祖师爷全部抬出神庙,贬为山野邪祟。
目前华夏修士走上了一条歧路,所有的修者力量,全都来自于祖师爷,如果祖师爷从正神之位被贬谪,修者要么失去力量,要么沦为邪道。
谢茂当然不在乎这个,他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自己。但是,他不想暴露这个秘密。
同样,谢茂也不想让岳王父子成为牺牲品。既然偶像计划也能通罗马,何必去求祭祀香火?
现在谢茂和太子亮了獠牙,彼此都在一个相对紧张的平衡中,就更不可能去操作恢复岳王庙香火的计划了,那是授人以柄。
衣飞石看着蜷缩在虬枝上沉沉睡去的岳云,想起他奋不顾身御敌南海之外的豪情,心中感慨。
谢茂常言岳王父子乃当世武魂,对二人极其看重礼遇,衣飞石偶然也会不服。岳王父子固然抗金有功,我灭陈朝就没有功劳了吗?也不见陛下这么夸我。他们效忠的是赵家人,我效忠的才是陛下。
自从岳云把羲和带领的境外修士与一干妖修怼出国门之后,衣飞石就不再腹诽了。
岳家父子被隐盟与当权者联手断了香火,如今连教材之中都不许再称岳飞为民族英雄,对此排挤打压,岳云也不是不计较,与谢茂定契能北上之后,他立马就带着毛绒绒去吃了几个世家的异兽报仇。
然而,有外敌入侵,他依然单枪匹马上了。没人记他的功,没人念他的好,他就是要去。
受了伤,溃了境界,自己回庙里休养,也从不抱怨骂娘。
精忠武魂,盖世无双。
……所以,就算岳云是个破事儿多的韩流脑残粉,衣飞石也忍了。
“晚上再做一席韩餐,冷面多做两碗。对,我爱吃。”衣飞石打电话去主宅给岳云订餐。
※
屋内静悄悄的,岳云在摆设虬枝上沉沉睡去。
衣飞石回了楼上卧室,锁上门,从青玉简空间进了谢茂的随身空间,他要去陪谢茂。
不出意外,谢茂正在玩末日生存游戏。谢茂玩的末日生存游戏比跳子高端了一个维度,不再是平面游戏。游戏中的谢茂从开局一条裤衩开始,探索地图,采集物资,杀怪打丧尸,制作物品,盖房子……简而言之,杀怪捡垃圾。
消除游戏里跳出一个子都让衣飞石花费日久,末日生存游戏显然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
衣飞石去这个游戏里试过,他站在草地之中,艰难地呼吸着,不止寸步难行,连手都抬不起来。
谢茂却能灵活地上蹿下跳,追着鹿、狼和丧尸砍杀,赤手空拳就打死一堆猎物。衣飞石自知能力不够,也不在末日生存游戏里浪费时间,老老实实去打基础,跳子。
玩了这么多天,谢茂已经在初始地图上建造起了三级屋舍,各种工作台都做齐了。
然而,他还是穿一条裤衩,赤手空拳。
他玩游戏的目的不是做出最高端的装备,也不是杀怪得积分,而是为了修行。
衣飞石看着游戏里的小号谢茂穿着一条裤衩子,一拳一拳击打地图上的矿石,屏幕上显示出经验10,10,击碎矿石之后,谢茂没有捡材料,而是走到邻近的树前,又开始一拳拳击打树干。
丧尸摇摇摆摆地冲过来,这是只二级丧尸,速度很快。
谢茂做出了游戏里原本不该出现地动作——他腾挪突出,拳拳击捣在丧尸的脑干处,丧尸伸手想要掐他,下一秒,丧尸所有的关节都被卸掉了。
衣飞石不禁嘴角上翘。这是他的功夫。
他也没有多正经地教过谢茂,谢茂看了几次,问了他一次,就学会了。
他得意的当然不是谢茂的聪明。对谢茂在修行上的造诣,衣飞石已生高山仰止之心。他得意的是,谢茂愿意学他的功夫。这是一种青睐与赏识,更甚于认可。此外,还有一种与爱人共享绝技的甜蜜。
游戏里的谢茂已经把丧尸打成了经验值,滴血未掉,回头继续捶大树。
衣飞石就这么坐着看谢茂玩游戏,捶矿石,捶大树,打怪,这么无聊的操作,他看了两个小时都没觉得厌倦。直到谢茂熬干了精力,回到原始地图的家里下线,从游戏中脱身而出。
回归肉身之后,谢茂陡然出了一身细汗,脸颊微红。
这几日埋头苦修,谢茂的进展非常快,进了末日生存游戏之后,他已经顺利度过了淬骨的大关,开始淬炼五脏。在游戏里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淬炼五脏。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快要突破了。
“小衣,”谢茂也不顾自己浑身细汗,摁住衣飞石就亲,“坏事了。”
真坏事了,谢茂绝不是这种口吻。衣飞石回应着他的热情亲吻,抽空表示关心:“嗯?”
“马上要破境了。会有劫雷。”谢茂顺手将衣飞石的衣扣撕开,手从腰腹往下,“上面还盯着我。这种时候破境……说不定就劈飞升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被劈得魂飞魄散。
衣飞石脑子里到底还有点理智,试探地问道:“……不破境?”
果然是朕的小衣,心有灵犀。谢茂笑一笑,将他皮带解开:“不能破境。”
水满则溢。既然不能在这关头破境,已经满溢的修为怎么办?
——没有男朋友当然比较讨厌,既然有共枕传渡之人,这事儿还能怎么办?
你一半,我一半呗。
※
鬼府,轮回池。
封闭多年的鬼门意外开启,无数鬼差闻风而至。
鬼府之中,已经很多年没有主事的判官了。各司鬼差中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个鬼将,已然能够震慑十方,威名赫赫。现在,站在鬼门之前的,就有三名鬼将,各据一方,彼此不让。
轮回池是鬼府最大的宝藏。
谁掌握了轮回池,谁就掌控了幽冥,成为地府真正的主人。
鬼门封闭,谁也无法靠近轮回池,谁也不能干涉轮回,现在,鬼门打开了。
轮回池近在眼前。
三位鬼将都没有动。
——鬼府之中,自恃武力强悍霸道蛮横的讪鬼将,刚刚陨落在鬼门之前。
鬼门洞开,无遮无拦。看不见任何杀阵,也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然而,就是这看似空荡荡平静无比的鬼门,刚刚把一位堪称目前鬼府第一高手的讪鬼将化作飞灰。
黄银福不过是个刚进阶的鬼校,修为低微,不足一提。他带着两个跟班混在看热闹的鬼差中,偷偷朝着鬼门张望。轮回池太重要了,轮不到他去染指。他下界只是为了探听情报。
前面三位鬼将僵持许久,似乎也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协议。
黄银福立刻带着两个跟班往后退了一点。就目前鬼府这个无政府状态下,能够活下来并掌权的鬼将,心肝多半都是黑的。但凡有一点儿善心,早就被吞吃干净了。
果不其然,黄银福才带着人退了一时,须鬼将、毋鬼将同时伸手,将身边最近的鬼差吸入掌心,朝着洞开的寂静鬼门投掷——
两个倒霉鬼差就像是遇见了高温的蜡,纷纷变形成泥,最终化作飞灰,消失无踪。
“看清楚了吗?”须鬼将问。
“可有头绪?”毋鬼将亦问。
负手而立的汝鬼将摇摇头,说:“老爷在时,并无此事。”
黄银福在走和留之间挣扎。留下,未必能探知更多消息,反而可能成为池鱼。走?现在回去,怎么和谢老爷交差?正犹豫间,只见一个撑着纸伞,穿着纸衣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
鬼门之前,聚集了数百鬼差,竟然没一个发现她是怎么出现的!
连围在门口的三位鬼将都吃了一惊,那纸衣女子已轻轻松松地踏入了鬼门之中。
“白姑姑!”汝鬼将连忙呼唤。
下一秒,看似轻松进入鬼门的白小青就被巨力掷出,摔出数百里外,坠入白骨海中。
汝鬼将立刻丢下进不去的鬼门,带着属下兵马,匆匆忙忙朝着白骨海中搜寻。
须鬼将与毋鬼将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信与趁虚而入的狡猾,于是,他二人继续钉在鬼门之外,谁也不肯离开。
“孟婆……”黄银福一咬牙,带着两个跟班,“走。”
※
衣飞石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谢茂就坐在他身边喝茶,见状把残茶喂他喝了一口,柔声问道:“怎么了?”
雨歇云收,衣飞石就歪在沙发上休息。谢茂大方传渡修为予他,怕他根基不稳,这部分修为以内丹的形式储存在衣飞石的体内,随着衣飞石自身修为增长,一层一层解禁。
传渡之术太过辛苦,衣飞石难得被谢茂逼得毫无招架之力,累了就趴着睡了。
一口温热的定神茶咽下,衣飞石心口仍旧有一种突突跃动的惊悸,他恍惚地说:“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人碰到了。”
谢茂指了指虚空之中。
衣飞石才发现自己的法宝阴阳笛灯,居然漂浮在空中,悬而不落。
“白小青?”衣飞石下意识地问。
“总是她那一波人吧。”
谢茂放下茶杯子,将衣飞石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且忍一忍。再过三年,必报此仇。”
就谢茂目前的进境来看,他觉得不用三年就有一争之力了。不过,谢茂习惯不把话说满。
为了躲开破境劫雷和天道化身的瞩目,谢茂原本已经打算暂时不去游戏内修行了。阴阳笛灯的异状和衣飞石的心悸让他又改变了主意。他确实暂时不能破境,不过,所有修为都有去处。
以传渡之术给了衣飞石,衣飞石此后修行则是标准的事半功倍。
左手换右手,谢茂觉得他不吃亏。
亲了亲衣飞石赤|裸的肌肤,谢茂拿出手机和能量原石,再次进入了末世生存游戏。
在谢茂离开之后,衣飞石信手一招,虚悬在空中的阴阳笛灯倏地飞入掌中。他低垂双眸,握着竹笛的左掌传来焦糊的异味,笛身之上的鬼火竟险些将衣飞石的手掌烧穿。
饶是如此,衣飞石也没有露出一丝痛楚之色。他保持着同一姿势,僵坐在沙发上。
这是……君上的竹笛。
我,必然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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