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捷奏疏传开的第一时间,京城就解除了戒严,在家里猫了很长时间的京城市民,纷纷涌出家门,与朝廷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京城保住了,百姓也没有受到伤害,顶多就是吃了几个月高价的粮食。虽然有些肉疼,让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还活着不是吗?
整个京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第二天早朝,群臣在恭喜崇祯皇帝英明神武,打败建奴之后,再一次提到了通州粮仓的问题!
工科给事中宋可久率先发难,只见他整了整衣冠,出班拱手施礼道:“陛下!去岁建奴入寇,宣府兵勤王通州,不思为国杀贼,却跋扈无礼侵夺通州粮仓,以至通州缺粮,百姓饿殍遍野,然宣府兵却损公肥私,臣闻每天自通州粮仓调出的粮食不计其数,如今通州粮仓存粮已经十不存一,其余粮草尽被宣府兵挥霍一空!臣请陛下下旨擒了那张三,解封通州粮仓,解散宣府兵,由朝廷拣选朝廷诸君子赴任宣府!”
崇祯听着宋可久的话,不置可否地问道:“诸卿可还有其他事要奏?”
“臣附议宋大人之言!”
“臣附议!”
……
一会儿功夫朝堂上站出来一半人附议擒拿张三,解封通州粮仓!为张三说话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崇祯暗想:这张三是孤臣啊,整个朝堂都没有一个张三亲友,即使那些以君子自居的朝臣也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
看着丹陛之下群臣的表演,以及到现在还没有说话的众阁臣,发声问道:“韩阁老可有话要讲?”
韩爌对张三也是恨之入骨,老家之人早已与他说过山西之事,这希望营摆明了没有将自己这个首辅放在眼里。
到他这个层面的人,能看到很多普通官员看不到的东西,他清楚如今张三看似对朝廷恭敬,实则已经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如果朝廷对张三逼迫太甚,张三必然会重新举起反旗。
韩爌很想对皇帝说臣附议群臣之言,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此说!既然皇帝点了名他就不能不表态说一说。
韩爌举着笏板对着崇祯拱手施礼道:“陛下!去岁宣府兵因为与建奴交战的原因,临时接管通州粮仓本是权宜之计,如今京城之围以解,宣府兵在控制这粮仓就有些图谋不轨了!”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了,崇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说话的韩爌,用不带一丝色彩的话语说道:“宣府希望营看守通州仓是朕的旨意!”
韩爌愣了,这皇帝怎么亲自下场了,还替张三占据粮仓背书。以往屡试不爽的图谋不轨论调,竟然没有让陛下起哪怕一丝的涟漪。
“陛下说是陛下的旨意,可是老臣为何没有副署这样的圣旨!”
“是朕下的口谕!”
“陛下!这不合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请陛下收回成命!”
“韩阁老!朕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事急从权,就是群臣不说朕也打算解封通州粮仓,不过再解封之前,有些上窜下跳的人是不是该主动投案了!”
“陛下这是何意?”
“朕是何意?你居然问朕是何意?要不朕下面这张椅子你来坐!”
这话说的太重了,韩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摘下乌纱帽匍匐在地颤声说道:“老臣老迈昏聩,请乞骸骨!”
“朕准了!”崇祯都没有任何挽留的话语,这在君臣之间,尤其是对阁臣的请辞,一般情况都会三请三辞,把君正臣贤的戏码演足才会批准。而今天崇祯却连任何的挽留之意都没有,可见崇祯的怒火有多大。
群臣对崇祯的操作也有些傻眼,这边弹劾希望营,弹劾张三,那边怎么就逼迫首辅致仕了!这皇帝怎么如此的刻薄寡恩,如此凉薄之人为君恐非社稷之福。
韩爌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可见自己这一年多的时间,在皇帝心中的印象是有多恶劣,自己鞠躬尽瘁换来的却是如此的羞辱,这样的昏君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韩爌行礼起身,弓着身子缓缓向后倒退,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只有韩爌细微的脚步声,就在韩爌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崇祯的声音飘来:“韩阁老可有不服吗?”
“老臣不敢!”
“不敢就是不服了!”
“老臣惶恐!”
“你惶恐!收通州粮仓的贿赂之时,可有惶恐?你韩爌就任首辅以来可有一桩功绩,能让天下臣民信服?”崇祯终于还是将通州粮仓贪腐窝案的盖子掀开了。
韩爌身子一震,事情还是发了,当时通州粮仓被希望营查封之时,韩爌就担心这样大的贪腐窝案会被捅了出来,可是想着牵连如此众多,皇帝投鼠忌器不敢捅出来,没想到这边建奴刚一退兵,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捅破这层窗户纸。
韩爌再次跪倒请罪道:“老臣糊涂,请陛下定罪!”
群臣都看着皇帝如何处置韩爌,处置的轻重不同意味着皇帝对这件事的态度。
“韩爌!朕想问问你,首辅的职责是什么?通州粮仓无粮,你让勤王的兵马吃什么?没有饭吃,将士们可能拿的动刀枪,没有将士们的抵抗,建奴能退出边墙吗?”
韩爌俯首无语,贼配军有没有吃的关老夫何事,那是户部的问题。你为何不问户部?
可是皇帝问话若是不回答就是无礼,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首辅与阁臣协助陛下燮理阴阳,令政令上下通达!”
“可有贪腐一项,天下臣民可都看着你们呢,你带头贪腐,可还有什么资格管束下面官吏的贪腐。你们贪一两,下面的人就敢贪十两,你们贪一点,下面的人就敢贪一片,你们烂一点,下面就全烂了!大明如今内忧外患,你们的心肝都被狗吃了吗?你们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吗?”
面对崇祯的痛骂,群臣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整个大殿里真正干净的人就没有几个,尤其是在通州粮仓里拿了好处之人,更是惶恐不安!不知道皇帝要如何处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