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就要离开了,你大概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今日就是最后,她是来做最后的告别的,而我显然就是她给你的临别礼。”麻之叶将视线放到镜子上。
麻仓好大脑一片空白。
离开了?纵情要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了?
她凭什么!
在把他的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后,又突然把他的母亲还给了他,然后就要走人了?她还敢再过分点吗?那个混蛋!麻仓好猛地的站了起来。
“你现在跑出去找她,她也不会出现的,大概只会饶有兴趣的看你着急的样子取乐吧!”麻之叶淡淡的道。
已经冲到门口的麻仓好生生停下了脚步。
“待会晚饭时,她应该就会出现了。你先去厨房,帮下忙吧!”麻之叶再次拿起梳子,并开始将头发往上挽。
“我知道了,母亲大人。”麻仓好压抑的低声回答后,走了出去。
“她是来道别的,所以我友好相待,若不是这样,我定会”麻之叶的话语微弱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到底,是一位母亲,一位爱孩子的母亲。
但万幸的是,她也是一位极聪明的女人,所以再是愤怒,她也留有冷静,能做出当下最好的选择。
麻之叶站了起来,走到外院,遥遥望去。
大街上,瘦弱到恐怖的老人倒在地上,嘴唇干裂出血,面色枯黄,眼神死寂,只有偶尔还会眨一下的眼皮,证明他还活着。
幼小的孩童咬开手指,将血摸到老人嘴唇上,哭泣低声求到爷爷喝一点吧!
缩在角落的母亲,抱着已经死去的婴儿,神色麻木。
几个男人围着尸体,如同野兽般吞吃着人肉。
路上眼神黯淡,行尸走肉般的人们,对此毫无反应。
这就是纵情拿走千世石带来的后果,空间震荡带来的巨大灾害下,大部分人类迎来了他们的末世和地狱。
麻之叶性子清冷,向来也不是多么好心的人,但这般灾害下的场景,实在是让她也深感不忍。
可纵情显然是毫无所谓的,一两个世界而已,真不是什么需要在乎的事情。
人命的数量对她来说,压根不能算个事儿。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麻之叶垂下了眼帘。
晚餐的时候,纵情还真的出现了,这辈子还真没给谁跪过的纵情怎么也不可能习惯跪坐,就直接盘腿坐下,她长得好看,虽然是盘腿坐着,但腰背也挺得很直,那姿势看上去倒是添了几分潇洒随意,丝毫不会显得难看。
虽然她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些,又不是海儿那个人形礼仪百科全书。
麻仓好之前刚刚听闻大概再也见不到纵情时,涌上心头的情绪多得简直让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只想冲到纵情面前狠狠的质问她。
可现在,真的坐在纵情对面,相隔不过一个桌子的距离,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能说什么呢?又该说什么呢?那又有什么作用?
纵情毫无所谓,对他的想法做法话语对她无关紧要,那他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只得沉默。
沉默的跪坐在母亲身边,垂着眼帘,安静的进食。
纵情其实根本没有进食需要,她当然也能吃东西,但她真正需要吃的,自然不会是这些五谷杂粮,当然,真的吃下去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她连毒药都能毫无所谓的随便吃着玩,这些就更无所谓了。
吃饭对她来说没好处也没坏处,根本不是人类的她,自然也没有人类的味觉,她也吃不出什么酸甜苦辣,她嚼着饭菜,不过是饶有兴趣的尝试着唇舌间的那种触感而已。
不过这感觉,玩了一会后,她也就没劲了,于是放下了饭碗。
其实吃多少她都不会有饱的感觉的,当然,不吃这些她也不会饿,或者说,她是会饿的,但她饿时,需要吃的不是这些。
纵情撑着下巴,看着麻仓好。
麻仓好似乎全然没感受到她的视线,继续安静的进食。
纵情烦了,直接说“小麻叶,我要走了,大概以后都不太可能会见到了,你高兴呢还是难过呢?”
麻仓好夹菜的动作僵住了,半响,他放下筷子,抬头直直看向纵情,嘴角勾起冷笑“这可真是值得庆贺,总算能不再见到你了!”
纵情挑了挑眉,笑意加深,语意不明的说“值得庆贺吗?也好,那就这样吧!”
说着她站起了身。
这动作显然已经是打算要离开。
麻仓好简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般,猛地越过桌子,抓住了纵情的衣摆。
那姿势很弱势,就像是千年前那个被村子的男人们追杀,慌不择路跑到树林中的那个尚且幼小无力的他般,那般脆弱无助,那般茫然弱小。
而他在纵情面前,似乎也总是弱势的,弱小的,永远如此。
纵情低头看他。
最终,他站了起来,扯着纵情,往房间走。
纵情挑了挑眉,仍由了他。
他将纵情拉到房中,扯着她坐下了,不管不顾般开始说话,说很多事情。
他的恨,他的怨,他曾经的欢喜和孤单,那么多时光沉淀下来的记忆,大多是孤单苦涩的,伤害多到几乎说不完的程度,而其中最为毁灭性的,自然是纵情给予的种种的痛苦。
不是因为纵情太狠,而是因为那是纵情,是他抱有过种种奢望的纵情。
他说了好多好多,纵情的回应或调笑或嘲讽,但她始终在倾听,难得的,如此的温柔,这却更清楚的显示了这就是最后。
天空一点一点黯淡下来,他不知不觉的陷入了睡眠。
再次醒来时,纵情已经不在了。
只有母亲,坐在他的身旁。
他怔然的,看向门外,不知在想身后。
麻之叶伸手搂住了,怜惜的,心疼的,搂着他。
他忠实用力抱住了母亲,死死的咬着嘴唇,隐约的哭声更添了几分压抑和沉重。
他是个孩子,仍旧还只是个孩子,也许他带上自我保护的面具,但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失去了母亲,茫然无助的幼小孩童,从未真正长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