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煐到北山祭拜周懿时,大雨方止,山中湿气凝结,致使雾霭漫天,混沌不分。舜煐满心悲苦无处诉说,偏于此时此景,越发不能释怀。想她为寻知己离乡背井八九春秋,虽天涯海角苦痛困厄曾不能动其心志,此情殷殷,唯天地可知。然苦命人竟不能动容于神佛之佑,空蹉跎了她前世的姻缘,徒增此恨无期之憾,于是连呼三生周懿之名,怆然泪下!舜煐摆上供品,焚了香火,念了一道祭词:
八月,中秋。秋雨连月,暮霭沉沉,周虞氏瑛,焚香祭拜,祈九霄懿郎之灵,执言纳意,以告衷心:
问苍天之忠厚兮,曷忠奸之不辩!
兴风雨于安泰兮,置生灵于水火。
纳苍生之祷告兮,岂祸福以罔闻?
使忠奸其混沌兮,宁不独生其人耶?
痛哉!哀哉!
尝遇君于朦胧兮,知君心以为誓。
唯鸳鸯以托付兮,追沧海而无悔。
蒙奸佞之左右兮,帝昏庸而流亡。
庙堂嘣摧,日月无光。
山河迢迢,君信杳无。
感春秋之漫漫兮,恨千山之重重。
空闺深锁娇容兮,盼归鸿独凭栏。
观桂花之凋零兮,恐红颜之薄命。
涉天涯以寻觅兮,得君颜于蛮野。
奈姻缘之颠沛兮,恨造化之不怜悯!
闻君仙逝,肝肠具碎。
痛不能言,恨以追随。
君之才德,旷古绝今。
香兰即逝,何逢知音!
惜哉!痛哉!
此生之愿,只在君郎。
生不能守,死当相随。
肯祈君面,以襄故土。
手刃仇雠,以报君恩。
庙堂年迈,竭忠尽孝。
桑梓百年,即随君去。
旦闻吾愿,则秋风起。
旦闻吾愿,则天雷震!
呜呼!尚飨!
舜煐方念罢祭文,顿时起了一阵阴风,雷霆虺虺,转眼间大雨滂沱。舜煐见他显了灵,直喊着周懿仰天痛哭,怎奈旷野苍茫,只此一天,一地,一人耳。
只说周懿被如玉所杀一事,数日间已传到白鹤山,究其缘故则另有一说,原来周吴之怨早在预谋之中,周懿一旦遇难,早有细作暗中传播,区区数日已达千里之外。当时周玳已从潼关迎回两位尊师,那年周世崖在关东为月姑所害,命在旦夕,天墉便送他来到潼关,于别云观静修,历经数年才保住性命。只是世崖伤在五腹,又中了邪恶之毒,已大不如从前的光景,李弘侍奉如父,二周便在潼关住了七年。近因世崖容光衰减,自觉时日无多,因命李弘送他回白鹤山,李弘问了天墉的意思,天墉感慨他兄长悲苦,遂从其意。于是周玳携山中部将一起赶往潼关将他迎了回来。噩耗传到白鹤山,周家上下无不悲伤痛哭,周玳方寸大乱,已不能料理内务,周袭又被旧疾缠住,因此所有内务皆由李弘一人执掌。一月后,灵修护送玉芙诸人还乡,樊固带兄弟数十人迎出南阳,并一路护送至白鹤山。当时玉芙已疯傻一般,整日不吃不喝,将周懿灵位搂在怀里,外人皆不相见,浑然似丢了心神。世崖垂危之人,经此一遭,如何能够支持?直咳了三日血,已奄奄一息,众人皆守在身前。
过一日,虞广陵带弟子数十人一行前来,一则看望世崖,二来祭拜周懿,李弘引人迎到山下,余者周家上下皆未出迎。广陵见到世涯、天墉二人皆比前时显得苍老,世涯更是大不如前,寒暄未及,已苍然落泪。广陵宽慰世涯几句,嘱以宽心静养,以保仙体云云,便随天墉一起去了三清殿。三清殿原是白鹤山祭拜天仙的正殿,常年由周玳亲香祭拜,因近日多变之故,香火已荒废了。二人来到三清殿,续了香火,拜了三清祖师,童子们请至鸿天殿,拜了茶水,皆散去了。广陵先施一礼替他徒弟谢罪,又将左子枭之言说了一回,天墉忍住悲痛,说道:“吴桀罪之大,其命难赎,我必杀之!”广陵道:“罪徒之命不足庇佑,纵天下人不杀他,我亦当除此祸害。”天墉道:“既然如此,白鹤山为周懿设灵七日,七日之后,我必为泉下冤魂报仇。”广陵听罢,长叹一口气,因说:“周懿其人乖巧和善,我甚爱之,如今黄天不佑乃天下之痛,兄之哀愁我尽知之。然吴桀固然该杀,却不是主使之人,为今之势皆在一人摆布,其人不除,何以告慰亡者之灵?”天墉道:“我伤弟子尚不致如此悲痛,可怜周懿是我独脉,竟遭横祸,此天人共愤!如今我方寸大乱,已不能顾及周全,且白鹤山同仇敌忾,无不愿执刀复仇,若此事于兄不便,恩台愿自谢其罪。”广陵道:“吴桀咎由自取,我已无心救他,眼下有一事不可不防。令兄关东受害一事虽过数年,然其中谜团重重至今未解,眼下又有国师暗放冷箭,凡事皆有千丝万缕之嫌。我暗中追查数年,竟无一人知道国师系何人物,则此人最为可疑,我以重金买通宫中太监,太监说国师纵横宫闱已三十余年,因其颇通妖术,又善炼丹,多以迷药困惑天子,天子信其道,乃収为祭司。后来太子某反,与其勾结,终因谋事不密而败露,他为求自保,反而擒了太子。天子谓其功大,特敕封为护国大师。”天墉听罢,倒觉此人来历不浅,因问:“既不知他来历,他又多在暗处,着实难以拿住把柄。只是依你之见,他和关东月姑有何牵连?”广陵道:“正是在此。我儿虞谦曾空受二品镇边将军,任职之处,正是关东之地。我儿数年未曾赴任,国师便在军中安插心腹以为己用,夫关东一方沃野,无不尊之如天子。我儿暗中追查,令徒周跃远赴关东时,国师曾离开京师,亲自前往拜访月姑,故而月姑残害令徒一事,必与此人相关。”天墉听罢,一股怒火腾起,挥手一击,身畔一尊石凳遂化一团齑粉,一双龙目满是愤怒之色,于是问他:“此言可信否?”广陵道:“虞谦处事谨慎,此事千真万确。况且月姑本是名门之后,虎毒尚不食子,她既杀死爱徒,又戮贤侄,想必是为他人所惑。再者左子枭之言,东郭秀之事,此间种种,皆与此人相关。”天墉道:“果真如此,我当杀入朝廷,手刃此贼,以谢苍生!”广陵道:“不可!”天墉问:“为何?”广陵道:“此人处心积虑至你我两家不合,是畏惧你我联手罢了,他即有心陷害,不惜暗中韬晦数十年,可见并非顾虑实力不济。前者天子已对你我猜忌,早有铲除之心,故此人可为天子所用,其二人互为狼狈,你岂能公然杀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杀国师而降罪,则天子出师有据,白鹤山焉能自保?”天墉道:“此人逍遥法外,岂能听之任之!”广陵道:“待查明来历,伺机诸之!眼下尚有一事不明,兄若知晓,还望坦言相告。”天墉问:“何事?”广陵道:“世崖兄与月姑本是知己,二人又有一段美满姻缘,却不知因何反目,使月姑如此痛恨?”天墉听了,哀声不止,只说是一段孽缘,又叫人难分是非。八年前二周退隐潼关时天墉曾以此问过世崖,据他言月姑父母被杀之时,世崖胞兄周世锦时任刑部中郎将,与月姑之父互为叔侄,颇有来往。后月姑之父因得罪佞臣而罢官,又因直柬而丧命,弹劾之臣当中,竟有周世锦。当时月姑在轩辕剑派姬恩门下学艺,又与世崖暗通情愫,世崖问其兄何以忠奸不辩,反告好人?世锦矢口否认上了弹劾书,又为避嫌而辞官。世崖信其为人,又恐奸人谋害,于是暗中送他回了河南故居。谁知万事不巧,世崖与月姑定亲之时,有人放出传言,传言中便说道周世锦贪生忘义,为自保而害忠良,月姑家祸,便是其人所为!更甚者周世涯身为其弟而包庇,故将真事隐去,以虚假之仁欺瞒了月姑。月姑去问世涯,世涯百口莫辩,愁绪万千。一者不能蔽其兄而全其节,二来不能安月姑而随其心,无奈之下,须发出家做了道士。月姑爱之深,恨其不成推心置腹,一气之下,直找到河南杀了周世锦,又一把火烧了周家老宅。周世崖悲痛万分,在他兄长坟前痛哭了三日,时有月姑所遣之人前去刺探,被世崖捉住皆斩一臂,又将二人定情的一对鸳鸯剑一折两段,使其送还月姑,自此世崖自号鸿天道人,浪迹天涯去了。广陵听罢,不住摇头嗟叹,因说:“可怜了世崖兄一腔的忠贞!究竟是月姑福缘不致,可恨又是奸人陷害。”天墉道:“如何不是呢,周世锦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想必是为他人设计,只恨朝纲不整,好人难做。”广陵道:“如此一来,月姑杀人之心明了,只是月姑师从轩辕剑姬恩,而轩辕一门忠义闻名,却不曾有过奸邪之徒,月姑何以结交恶人,确实难料。”天墉道:“姬恩与令师屠剑老先生颇有交情,他家的事贤弟还不清楚?”广陵听了,方想起一事,说道:“说起此事,倒真有一段故事外人不知。姬恩育有二子,长子姬恒,次子姬寅,姬恒为人坦荡,世人皆誉,拜燕山将军东郭谡为师,驰骋疆场杀敌无数;而姬寅则好大喜功,贪图名利,其人天生无常,又学得一手易容乔装之术,每与纨绔子弟化身人夫,妇幼!后来行事不密,为姬恩所知,姬恩遂杀之。”天墉叹道:“果真是段奇闻,世人皆知姬恩之子姬寅死于恶疾,却不知竟是这般缘故。不过听说后来姬恒也无故死了,可与此事有所牵连?”广陵道:“说来话长,我与姬恒曾有一段生死交情。那年我在军中服役,任偏将军,因我长他一询,他便称我为兄。东郭谡有一子,与姬恒同岁,便是家师二弟子东郭烈,我三人纵横三军,战无不胜,敌军闻风而丧胆。怎奈好景不长,一次二人私自奔袭敌军大营去擒贼首,不料反中了埋伏,姬恒身中三十六箭而亡,东郭烈带回他的尸身,可怜已面目全非!”说时,不禁两眼含泪。天墉道:“英雄气概,可歌可泣!如此说,敌军必是设下天罗地网,且不知东郭烈与其他军士如何?”广陵道:“二弟臂中一箭,侥幸夺回姬恒兄弟尸身,其余将士皆阵亡塞北!”天墉心中疑惑不解,却不便祥说,只是一直慨叹姬恒英雄薄命。广陵明白他的意思,因说:“东郭谡心痛之下,将东郭烈缚身袁门,整整鞭打一日,东郭烈只说姬恒急于建功,匹马冲进敌营,众将士拼死护救,致使全军覆没。东郭谡要杀他以正军威,幸得家师竭力说情,又有姬恩袒护,东郭烈方保住一命。谁知经此一劫,东郭烈性情大变,整日不与人来往,一心只为姬恒守灵。如此过了三年,家师便收他在门下做了二弟子。”天墉问:“如你所言,东郭烈自拜老先生门下,可还为姬恒守灵?”广陵道:“说到此事,却让人十分失望,本想他从那之后稳妥处事,又谁知竟越发不如从前了,且为人怪癖,心中狭窄,家师每必面斥于他,如非家师与其父交情深厚,怕此人早被扫地出门了。后逢摩?之乱,家师恐我辈遭遇毒手,便欲各自遣散。当时师兄妹中有三弟仓葭,四妹戏蝉极为投合,家师便撮合了二人,打发他们去了,只有区区贫道和二弟随师待命。家师本来甚感欣慰,因难得他临危效忠,然而没几日他便没了音讯。家师只当他被摩?所害,便在山中立了一方排位祭他,尔今算来,已三十六年。”说到此,不禁老泪横秋。天墉见他如此,便不再细问,只是轩辕氏一族再无他人,东郭烈也已为摩?所害,说起蛊惑月姑者,还能有谁?至于国师其人来自何处,实在令人难解。
只说舜煐来到白鹤山,见到芸、钟钰,三人一场痛哭,却没多言,舜煐便去看望玉芙了。玉芙见她已长大成人,比儿时模样变了许多,一则心中宽慰,二来又是伤心,舜煐称其为母,二人说起周懿,便抱头痛哭!一时芸儿钟钰姐妹二人过来,玉芙引她三人一一介绍,钟钰说:“这个姐姐我们认识,当初二哥救的那个姑娘就是虞姐姐。”一语未了,只见芸儿给她递眼色,钟钰心头一急,忙止而不言。玉芙又流了泪,对舜煐说:“你哥哥性子急,从小没见你面,整日央求我接你过来住,盼望你们兄妹一起,有个照应,他的心愿活着看不到,如今你们一起,他也遂愿了。”只说的舜煐掩面痛哭不止,玉芙心中难受,听说李弘已让人摆了灵堂,便要去祭他一回,芸儿恐她见了更惹忧伤,因说:“那里我们姐妹守着便了,太师父身子不适,夫人先去看望吧。”玉芙执意要去,众人便不好拦她,只得随着一起去了。
灵堂设在鸿天殿右侧一处偏殿,周懿儿时所有玩伴皆在守灵,独水杏哭的最痛。玉芙来时,李氏、赵氏忙迎了出来,几个婆子也一起过来扶她,玉芙忍着没说话,径直来到大堂,芸儿、钟钰儿人始终未离左右。玉芙看到供奉的周懿的灵位,撇开众人,几步跑到案前,一头撞了上去,众人都上来拦她,慢了几步,已被玉芙撞的头破血流,昏了过去。李氏忙使人去报周玳,余者皆簇拥着抬她去了房中休息,随后百合、喜鹊、宏渊都回去了,芸儿和钟钰守着玉芙,唯舜煐和水杏守在灵堂。水杏问舜煐:“妹妹可是虞家的姑娘?”舜煐答道:“正是。”水杏道:“那姑娘算是公子至亲之人!”舜煐问:“姐姐的话什么意思?”水杏道:“公子兄弟不多,姐妹却不少,在所有姑娘中,公子最常记挂的就是虞姑娘,宏渊说过公子的事,自他去了一回红娘家,回来就像丢了魂儿,整日画里画的也是姑娘。如今姑娘来了,公子的心愿也了了一桩。”说时,泪如雨下。舜煐伤心之余,欲哭无声。
过了三日,已有许多周家旧友前来祭拜,朝中派太监屈融前来告慰,广陵回避未见,周家人也都没见他,只有李弘安排了一席酒水。屈融问李弘:“老太爷可还安好?”李弘道:“已绝了几日茶水,安康叫人担忧。”屈融又问:“五相山的人可曾来过?”李弘见他心机颇重,因按天墉吩咐之言答他:“虞广陵亲自来了两回,又使弟子常在灵前守灵,老太爷发了话要杀吴桀报仇,虞广陵则言如杀此逆徒,他当亲自擒他前来谢罪。”屈融道:“周家要杀吴桀,虞广陵岂能置若罔闻?二人虽是忘年之交,曾不致杀其人而不动心之说!”李弘道:“有一事公公自当知晓,吴桀忤逆叛师,又杀死兄长吴尚,当年虞广陵既有诛逆之意,因恐他亡命之徒反戈一击,于生灵不利,故纵容到现在。如今吴桀做下此案,已是人神共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虞广陵手刃此徒,乃大义也!”屈融听罢,不住点头。李弘安排随行之人吃喝罢,又封了些许金银,屈融辞道:“我等传递圣恩,岂敢索求黄白之物?且周家不幸,我辈微末之流,无以慰问,焉能反收钱财?”于是再三推脱不纳。李弘暗骂他假仁假义,当日便送走了。
舜煐自到了白鹤山,除守灵外便常来和玉芙说话,玉芙尽说些周懿流亡时如何懂事听话之类,舜煐则静听不言,心想今生得遇君怜,纵不能厮守,也无遗憾,只愿早日找到君身,宁以殉情赴死耳!私下又到周懿书房看他词赋,当年周懿画的她儿时画像尚在,舜煐当晚便在周懿住处睡了,半夜梦见周懿在芙蓉涧卧芙亭下弹琴,舜煐在水边大声喊他,周懿回头笑而不答,继续抚琴。一时水花翻腾,阴风大作,从水中窜出穷奇怪,上面坐着一人,正式如玉。如玉背后藏着一把短剑来杀他,舜煐连忙大喊,周懿却不答应。眼看着二人牵着手在亭下坐下,如玉猛然拔出短剑刺在周懿胸口,献血顿时染红了涧水,周懿喊了一声‘妹妹替我报仇!’呜呼死了。舜煐往前一步来杀如玉,却见血水已漫到了腰,如玉带着周懿尸身驾着穷奇逃走了。舜煐从梦中哭醒时,已哭湿了半个枕头,因其下空寂与人,又没灯火,舜煐便蜷身哭了一夜。
次日五更,天刚见白,舜煐便出门去了西山困兽峰。当时灵修已把看养穷奇所有事务托福给周袭,而周袭又常年卧病在床,因而穷奇只有两个道童看养。那穷奇见了舜煐,在铁笼当中乱窜乱跳,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盯着舜煐,哀吼不止。那两个道童早听说过舜煐能制这怪物,又见它如此乖戾,便依舜煐把它放了出来。
穷奇一路跟着舜煐到了芙蓉涧,那一池的荷花早已枯萎,吹着秋风,微微涟漪,徒叫人感时伤怀。舜煐想起梦中穷奇助如玉杀死周懿一事,耿耿于怀,因念这怪物既不明了出自何处,何必加以穷奇之名?于是改称作念生。舜煐骑在身上,连叫三声念生,那怪倒似通了灵性,仰天咆哮一阵,惊得山涧上下白鹤乱飞,舜煐拿九龙玉箫往它背上一击,那怪腾空一跃,飞出百米之外,舜煐一路指引,直往六悬峰去了。
舜煐依念生之力,未半日已到六悬峰,护卫皆惧念生之威,一路放她到了天罡殿。当时六悬峰稀落无人,只有几个哨兵分列殿前,舜煐取出宝剑指着众人问:“如玉何在!”话音刚落,只见天罡殿中走出一个少妇,手持长剑,原是东郭秀之妻林如玉。二人对目大量一番,说道:“我便是如玉。”舜煐见她发髻已是人妇,相貌又非吴桀之女,说道:“我来报仇,此剑只斩吴如玉,你若包庇她,休怪今日不幸!”众人一听,都拔剑围了上来。如玉喝退众人,请舜煐进了天罡殿,问道:“姑娘为何仇而来?”舜煐道:“周懿是我兄长,我来是报杀兄之仇!”如玉道:“传言家夫与周懿兄弟结为金兰,如今遭此劫难,实在令人痛心。只是如玉系他人暗算,才失手误杀了周兄弟,确非处于本意。听说流亡时,如玉曾数次解救他母子脱险,此中所有原委,可想而知。”舜煐问道:“你夫君是谁?”如玉道:“家夫平庸之辈,复姓东郭,单字名秀。”舜煐方想起那日与之交手的男子,其后听她祖父说起,便知是东郭秀,其人重情忠义,确实与周懿投合,于是施礼谢罪,以嫂呼之。据林如玉之言,吴桀为女赎罪,已亲赴白鹤山,且六悬峰墙倒众人推,昔日所有跟随吴桀的弟兄都离他去了不说,上门讨债问罪的亦不在少数。舜煐想起广陵之言,眼下又见吴桀替女赎罪,可见并无害人之心,如此想来,周懿之死确系他人陷害,于是辞别林如玉,又回白鹤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