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礼物,不过大部分都是从安定那边带来的各种果干,其中还有几瓶葡萄酒,张谦和钟先生都说了,这位褚先生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有点贪口腹之欲,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就想尝尝鲜,尤其好酒。
以这位先生那四位高足的能力,没喝过葡萄酒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张绣这次带来的却是自己亲自采的野葡萄酿制的。
这野葡萄全部是成熟了的小指头肚大的黑紫色的,严格选材清洗晾晒装桶,为此还花了七八十量银子专门去买了快要价比黄金的白糖,这白糖也不是纯白的,还微微带点淡黄,张绣还绞尽了脑汁给过滤了杂质,最后也不过得了三坛约一百五十升的原浆酒液。
这原浆酒呈黑紫色,偏偏又有一种清澈透明的质感,倒入杯中果香酒香黏鼻,喝入口中微涩中带有野果的甘甜辛酸,酒味极浓,最主要的是她可以和任何白酒调配,浓度自便,每次都有不同的味道和享受。
张绣对酒的品味一直停留在好喝与不好喝的阶段,这自酿的葡萄酒就属于好喝的,如果加水就和果醋似的,后劲极大,倒是张谦对这种酒兴趣很大,还专门问了张绣配方,很有来年大干一场的样子——其实这酒不过是他偶尔见到野葡萄一时兴起弄得。
因为颜色呈黑紫色张绣给这酒取名黑珍珠,给两位叔叔的就是这黑珍珠。
另外就是一张完整的白熊皮,张绣只知道北极熊是白的,倒没想到祁连山也会有大白熊出没——肯定是基因变异得了白化病的。
褚炜一见酒顿时乐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自己把酒搬到屋里藏好,气的小姑娘在一边狠狠的跺脚。
张绣一干无语的看着褚炜跟个仓鼠似的东奔西跑藏东西,小姑娘气哼哼的在后面打下手。
等到褚炜终于把吃食都藏好(凡是他经常去的地方都有各色果干,小姑娘只分到了一小箱子),只剩下了那张白熊皮,最后褚炜干脆把它铺到了自己床上,炮制好的熊头就在枕头旁边,怎么看怎么怪异。
张绣更是无法可想。
世人用皮毛就算铺床那也是光皮子,像虎皮之类带头的最多不过是铺椅子,这还是他从电视里看到的,座山雕的虎皮凳多牛逼啊,没想到这位居然打算和熊睡觉。
张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姑娘又开始嘟嘟囔囔了。
褚炜弄好后就端了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一盘子各色果干,什么葡萄干哈密瓜干香梨干白兰瓜干枣干,摆了满满一盘子,张绣四人看的嘴角直抽,小姑娘更是躲了起来死也不出来了。
褚炜一直在吃东西,张绣也不好说话,等到褚炜终于擦擦嘴巴心满意足的不吃了,还没等张绣开口说话褚炜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朝张绣扔去: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这本书给你,眼下已经快要进入腊月,明年二月你就要入场,我也不多做要求,你做到两点,那就跟着我吧,其一,通过童试,名次太低你自己也不好来找我吧?其二,把这本书上的题目都做完,错一道你也不用来了,好了,走吧。”
张绣被赶出门还迷迷糊糊的。
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等他打开书一看,顿时有些啼笑皆非,里面竟全是一些算术题,有些在后世都很有名,比如鸡兔同笼,比如小孩分果果,比如竹高几何等等,里面涉及到二元方程,勾股定理,四则运算,应用题等等。
要是真正的古代孩子说不得就要哭起来了,也多亏是他这个现代人,也更幸亏他原本就对数字敏感从小到大数学就一直是满分,最多扣点卷面分,大学要不是为了以后生计问题差点就听了老师的蛊惑去报了数学专业。
不过算起来简单,为难的地方倒是怎么把计算方法古代化,现在可没有什么XYZ,也没有什么勾股定理的,更没有什么平方立方的。
好歹这几年求学君子六艺都涉猎过,虽然乐这块实在惨不忍睹,没办法,实在没那个音乐细胞,但是数这一块却无人能及,弈这块涉及计算也算是拔尖的。
也是到靖王府上学之后张绣才知道,原来古代学子比现代苦逼多了,因为他们学的这些不仅要涉猎还要精通,可以说除了乐,张绣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古代学子了,而乐之所以差,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没音乐细胞,另一方面实在是现在的所谓乐曲基本都是咿咿呀呀的小调,听的人昏昏欲睡,还没战鼓来的爽快,对了,琴笛萧之类的乐器张绣发现自己学不会后,他专门去弄了个古代版架子鼓,一旦轮到他就搬上台去乱敲一气,反正已经丢脸丢到家了,再踩到地上也无所谓了,最起码架子鼓他容易分辨音色。
不过这些他暂时顾不来,这本书上共两百题,要全部做完以他的速度也要半天时间,更不要说还要把解题方法古语化。
反正这位先生说过的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他也不必着急先弄这个,等他先过了童试再说吧。
高锦对这些完全不懂,只是一个劲儿回忆这老头的做派,越想越想笑。
茗烟气鼓鼓的,有些事情张绣并没有全瞒着他,比如这位先生的本事,茗烟是觉得闻名不如见面,这人一副贫寒书生样子,哪里像能和皇家沾亲带故的了?
张绣摇头叹道:“看人哪,不能只看表面。”
茗烟还要再问,张绣却不肯再说了。
也许在外人看来褚炜这人甚是无趣,都快成老头了,家里又不是没钱,整天往村里跑,知道的笑骂一声贪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故作清高看不起自家门第呢。
但张绣看的很清楚,褚炜这人是真正的实干家。
之前张谦一脸怪异的说这位先生有点怪让他别乱想的时候他就有点奇怪,钟先生那种万份敬仰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针对一个文学家的,更别说他舅舅都是既佩服又怪异的纠结了。
到了这桃源村张绣才知道,原来外人眼中的大家能人还是一个科学家。
他在桃源村的屋子并不小,虽然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但也是三进的大院子,他本人起居用的就占了一个堂屋,小丫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孙女,占了东厢,西厢里面却种满了各种作物,就连后面的屋子里面堆放的也是各种种子作物之类的,小姑娘每天的任务就是烧柴火,保证屋子的供暖。
而那些屋子里的作物,除了一些春夏常见的青菜黄瓜外,居然还有两株玉米,三株红薯,一株已经开花的西红柿,两盆一拃高的土豆。
这就让张绣吃惊了。
他记得这四样东西传入中国都在十六世纪中后期了,明惠帝朱允文在位二十三年,朱元璋死差不多是1400年左右,而大盛立国到现在也一百一十年了,难道这些东西其实早就有了只是没传播开来?否则无法解释褚炜是怎么弄到这些种子的。
褚炜会被陷阱套住的原因就是他想去抓几只蜜蜂来,他虽然不知道授粉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开花的果树没有蜜蜂蝴蝶是结不了果的,只是现在已经冬季,蝴蝶早已没了踪迹,蜜蜂也藏了起来,他只能冒险去掏蜂窝,结果光仰头往上看了,却没注意脚下才被兜了上去。
他整这些,却完全是为了能摸清这些东西的种植方法好解决荒年百姓裹腹问题,褚炜不贪心,至少多一样东西,来年就能多活一些人,反正他有的是大把时间,在有了孙子之后就把全副精力放到发现新物种上面了,甚至有时候也会孤身犯险,比如那番柿子,他当时都做好死的准备了,丧服穿的整整齐齐躺倒床上,小孙女在边上哭的撕心裂肺,他却吃下了番柿子等死,结果两天过去了,他没被毒死倒差点被饿死渴死,直到半个月后完全没事儿,他才确定这酸酸甜甜的玩意儿真的能吃,让小孙女吃结果被糊了一脸。
这些细节张绣是不清楚的,褚炜也不会向外人说自己的糗事,但架不住对这位先生的崇拜和敬爱。
哪怕到时候不能成为师徒,成为忘年交也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了。
张绣本人对农活不在行,他上一世虽是孤儿却也是城里人,倒是小时候在孤儿院种过一些西红柿黄瓜南瓜草莓之类的,主要是为了补贴孤儿院的生活,但身为现代人,至少都学过一些生物知识,而且有网络的轰炸,有些东西也是知道的。
他虽然做不到像袁隆平那样能培育出杂交水稻,也未必有耐心像褚先生这样耐得住寂寞就为了几株可能的粮食,但借机指点关键却是可以的,至少可以让他不用走太多弯路。
他张绣自私是自私,但那点爱国爱民之心他也是有的。
炎黄子孙,骨子里都是护短的。
张绣回到家中就见李林义哭丧着一张脸,四十岁的汉子做起这个表情特喜感。
张绣慢悠悠的洗脸净面后才慢吞吞的问道:
“李管家,你这是怎么了?”
李林义嘴巴蠕动了两下,差点哭出来:“大少爷,姜公子来了好几遍了您都不在,今天姜公子又来了,他说下次来您要是还不在,他就拆了咱家的大门。”
要是别人说这话李林义可能会嗤之以鼻,但说这话的是姜明浩,这位小爷他也认识,靖王五子,最是说一不二,他说要拆,那下次如果自家大少爷还不在,那就真的会拆。
“大少爷,怎么办?姜公子说明天他还来。”
张绣刚喝的茶顿时喷了出来,呛的咳嗽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