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花园,张绣终于气平了,不再挣扎,却也不看姜明浩。
姜明浩很怕他走掉:“我放了你你不能跑。”
张绣心想跑毛跑劳资又不是女孩子。
姜明浩放了他看他没跑掉才总算定下心来:“三天前圣旨来了我就想告诉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不想离开你,可是又不得不走。”
张绣嘲讽道:“因为舍不得?所以你打算一声不吭的偷偷走掉,然后让我自己想明白?”
姜明浩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张绣胡乱抹了把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毫不在乎自己往常最得意的这张脸现在脏成了黑锅底,冷笑道:“你行!你厉害!你有种!”
他站直了身体用手指点着姜明浩胸口冷笑:“我笨,我蠢,我傻逼,我认了。姜明浩,以后我跟你,路归路桥归桥。现在,让开。”
姜明浩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张绣冷笑道:“我说什么你没听到么?五王子殿下。小的高攀不起,还请五王子殿下海量,放小的一条生路。”
姜明浩心里一堵,脸色越发苍白了:“阿绣,你别这样,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相信我,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舍不得离开你~”
张绣苍凉笑道:“可别,小的就一个奸邪小人,你家四哥说得对。我就是个傻瓜。我要回家,混蛋你放开我。”
原来姜明浩怕他一走了之居然一把抱住了他:“不放,你说原谅我我就放了你。”
张绣气急反笑,抬腿就往他□□顶去,姜明浩一个侧身躲过,张绣自己立身不稳反而差点摔倒,一怒之下干脆伸长了脖子张口就朝姜明浩脖子咬去。
现在已然是初冬,大家穿的都厚,但姜明浩习武之人穿的本来就不厚,他本人也不耐烦领子高的衣服,依然和春秋天的衣服差不多,只不过内里穿了夹袄,脖子是完□□露在外的。
张绣这一咬,就直接咬到了肉上,疼的姜明浩嘶嘶的倒吸凉气,却硬是忍住了没躲,打定主意张绣不原谅他就不放手,依然死死的把他搂在怀里。
他越不放,张绣越愤怒,那一口咬下去就更加用力,直到尝到嘴巴里传来的铁锈味才知道自己咬破了,等听到姜明浩的痛呼声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忍不住就一阵心疼,赶紧松了口。
姜明浩见他松口总算松了口气:“不气了吧?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么?”
张绣还在别扭的不吭声,却不再挣扎了,整个人静静的伏在姜明浩怀里。
其实听到姜明浩说‘我舍不得你’的时候张绣心里挺开心的,可惜愤怒太过,掩盖了心底那一点喜悦,直到第二次姜明浩说‘舍不得你’的时候张绣被怒火燃烧了的理智才回笼,然后看到了自己的杰作,登时就有点心虚。
有了理智,张绣也明白自己是反应过激了。
姜明浩是怎样一个人这么些年下来张绣也算是了解了,这人沉闷寡言,却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要不是被姜明浩居然敢骗自己这件事冲昏了头脑也不会做出这种丢脸的事。
是的,张绣现在才想到自己居然跟小姑娘似的哭了一路。
天哪,要知道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就是刚重生的时候他也没哭过一声,唯一哭的时候还是杭氏去世的时候,今天是第二次,偏偏还是为了姜明浩这臭小子,想到这里他就有点无地自容。
丢脸,太丢脸了,简直要丢到外婆家了。
至于他居然不为离别生气而生气姜明浩瞒着自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被他刻意的遗忘了。
姜明浩放开他,见他眼睛红红的叹了口气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把脸擦干净才拉着他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了:
“其实圣旨刚来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如果你父亲调任我就去找你,可万万没想到陛下会下这样的旨意。你父亲还要在这边呆上五年,陛下现在正春秋鼎盛,而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没明涣和明泽的野心,我只想和你还有明波一直呆在一起。但是这一去吉凶难料,我要怎么跟你说?”
“万一我回不来呢?万一你父亲调任到其他地方,你肯定也是要跟着去的,到时候天南地北的,我又要到哪里找你呢?”
“既然这么不确定,干脆不要说了,至少这样还有个念想,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很高兴,真的,很开心。”
张绣一直安静的听着,结果越听越不对味儿,若不是知道姜明浩还不开窍不明了男女之事,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在对他表白了。
不过他也算是明白了,姜明浩对他的依赖并不比他对他的依赖少。
他对姜明浩的依赖,是因为他是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且这人年龄小嘴巴严,哪怕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别担心他泄漏出去,而他之于姜明浩的意义,大概相当于绝境中的一根稻草黑暗中的一丝烛光,是他在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的救星,所以姜明浩信任他依赖他不想离开他。
这种雏鸟情结可以理解,却让他忍不住自嘲,一旦姜明浩知道自己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善良无害,姜明浩还会这样信任依赖他么?
面对姜明浩的全副信任,张绣居然有点抬不起头来,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道:“笨蛋,你就不会早点跟我说么?难道你不知道我孝期结束后就要回京参加科举了?”
这话对于姜明浩来说却是天大的惊喜了,他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浮起了大大的笑容,比太阳更耀眼比阳光更灿烂:“你说什么?你没骗我?”
张绣翻了翻白眼:“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你的,你以为我是你啊。父亲说了,我现在可以下场一试,但殿试最好等下一科,反正那时候我也才十七岁,不急,不过我想到时候试试,反正这次过不了还有下次。”
大学补考可比这个困难多了啊,课本内容一直在变,有些人毕业了还有课程没及格呢,只能拿肆业证拿不到学士证。
姜明浩一个人呵呵傻笑了一会儿才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最多两年就能再见,呵呵呵呵。”
张绣忍不住笑道:“你傻了啊?傻笑什么。”
姜明浩一本正经道:“我开心。”
张绣也忍不住呵呵傻笑了起来。
皇室子孙去京城的意思全天下都明白,那就是当今要挑最合适的继承人,而且不分嫡庶,只看年龄,几乎是给所有姜姓皇家子孙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但能坐到那个位置的只有一个人,而适龄的人却很多,光靖王府就有姜明涣姜明泽姜明浩三个,其他加起来至少也有十几个。
这么多人去抢一个位置,其激烈程度可想而知,能成功的只有一个人,其他人自然都成了垫脚石,到时候亲兄弟反目堂兄弟结仇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
张绣忍不住怀疑,这皇帝到底是挑继承人还是跟这些孩子有仇,其实皇帝是嫌皇室子孙太多养不起了想弄死一些减少消耗吧?
像姜明浩这样明显没希望的那就是摆明了的炮灰,这样的炮灰要做的就是努力不被炮灰,起码不要被别的什么家伙给一脚踩死啊。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担心了,张绣自己都有点自嘲了,偏偏就是放不下那点担心,想到这里便道:
“你到了京城什么都不要做,一切看陛下怎么说,谁拉拢你你也不要理,也不用特意去巴结谁,你只要小心别被别人利用了能抱住自己就行。咱们的目标很简单,能活下来就好。”
姜明浩又想笑了,他就知道阿绣在乎他,看,这不阿绣又在为他打算了?见张绣因为他心不在焉都要发怒了赶紧点点头:“我知道,放心,我也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好。”
“但也不能太软,太软了他们还以为你怕事呢,就更肆无忌惮了,你自己把握好这个度。”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陛下告状去,实在不行就自己欺负回来,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了。想揍谁记住准备一个布袋,从背后套住了打,打晕了走人,自己记得蒙脸,千万别让人看到是你。没证据就没发生,就算他们怎么怀疑你也一定要死不认账。”
“你这脸可怎么办啊?太有特色了,光看头发也能猜到啊。”尼玛为毛古代没有离子烫?自然卷什么的那不是坑爹呢吗?张绣都想骂娘了,完全忘记自己其实蛮喜欢姜明浩的这头自然卷了。
“算了,记住,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咱们只要保命,脸不脸的,现在没了以后再捡起来就是了。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皇帝眼皮子底下,你给我老实点,算了,你也不知道啥叫老实,你就现在这样子就行,哎,你说这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啊?”
要不是皇帝发神经,明浩也不用去冒险啊,张绣都想骂皇帝了,亏他还以为皇帝是明君,原来也是个昏君。
张绣说一句姜明浩就点一下头,远处看去,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话总是说不完的,时间却不等人,张绣还想叮嘱几句,已经有人来催姜明浩上路了。
张绣拉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姜明波给姜明浩送行,姜明泽冷哼了一下翻身上马,姜明涣则是微笑着挥了挥手。
姜明浩上马之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扬鞭打马离开了。
三位主子,六名小厮,五十护卫,七辆马车,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了安定府,去往无法揣测的未来。
张绣直到走到再也看不见人了,才拉着姜明波回靖王府,安抚好小家伙就回家了。
此去一别,路途危险,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还好两年后他也要回京都,只要不出意外,总有见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