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漂泊过一抹浮云,遮去了太阳大半的光亮,方才还明明只有蔚蓝的天空,此时变得压抑,这就是所谓的风云变换吧,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慕容燕仰望天空,面对着变幻莫测的旖旎景色,心里感慨良多,她在心里其实是极恨了邱天皓的,若不是他自己早可以遁世,若他肯信守诺言,自己也不至于再与沈云理纠缠不清,而今种种孽果都少不了他的“功劳”。
刚才还算平稳的风,现在却持续地刮起,掠得两人衣摆随风舞曳,给人一种羽化而登仙的错觉,慕容燕与邱天皓之间对峙了许久的沉默,似乎谁也不愿意先迈出一步。
终究,如今身居高位的沈云理自然国务繁忙,相比于根本就是无所事事闲云野鹤一般的慕容燕,他可舍不得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索性先拉开话音,也如感慨般地叹道:“其实本王想说一句别来无恙的,呵呵。”
别来无恙?何来的别来无恙?邱天皓早就有开口的打算,然而这句话冲到嘴边他却兀自笑了,竟也被这四个字咽得生生说不出来话,更何况慕容燕。
哑了嗓子破了脸也就罢了,在这一别的时长里慕容燕还失去了孩子,甚至整个上半生的身份,变成如今这样没脸示人,遮遮掩掩唯恐被人识破的样子。
而身边这男人呢?从高枕无忧的十六皇子继承了万人敬仰的皇位,却也双亡的父母,永远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再不能无忧无虑没有顾忌的生活,曾几的轻浮与玩世不恭都不得不被强加的帝王威严所取代。
彼此之间都是凄凉,这让屡被作弄的慕容燕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若不是这男人自以为是,她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这份仇怨她是一定要讨回来。
“早已物是人非,何谓别来无恙?”转回头认真地看向微微含笑眺望远方的邱天皓,慕容燕笃信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实在是想不通纪灵从哪里看破,如果自己这么轻易就能被揭穿,那么与她更为亲近的沈云理不是更应该能看穿一切?
正孤自懊恼着这些,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慕容燕不情愿自己戳破自己,还好,邱天皓终于主动提到了这件事情,只不过语气轻挑,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刻薄讥讽起来:“门主?慕容姑娘想不到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呵,你倒是盼着我死,当然想不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慕容燕自然听得出他说话间的轻藐意味,然而嘴上不肯相让,言罢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傲慢地逼到邱天皓的面前,仰起头信心满满地着重提醒道:“而且,还换了一个身份。”
“哈哈。”放声大笑,可是这笑声里却透着邱天皓的心虚,不是说这女人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实话说当纪灵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真以为这是冤鬼找上门来,好在此时再仔细看看她,整个人透着不可小觑的火热架势,绝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收敛了笑容,虽然还是不大自在,但是邱天皓还是压抑住这种感觉,低头使自己与她对视,这女人眼睛里的东西已经与从前完全不同,不知道是因为曾经掩饰的太好,还是真的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蜕变,这一点值得思考。
他是惶恐的,慕容燕从邱天皓的眼睛里捕获了这样的信息,他之前的那种狠历,那种自以为是在岁月中一定有所转变,所以说,人是不会停留在一个位置不动的,也许是他在真正经历了人世分离,大磨大难之后的觉悟吧。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谁也不肯先下一招显露出自己的纰漏,好在邱天皓这时候想起了纪灵,转而一笑似乎又恢复了得意:“你不好奇,怎么就身份败露了?”
慕容燕抬起眼眸瞄向邱天皓的神色,除了那么一点点的自傲之外,并看不出太多的嘲讽意味,心里略略放松了一些,方才佯作轻松的模样应道:“说说。”
并没有什么欺瞒的意思,邱天皓方才敢说不伤慕容燕的话,就是因为他早已经决定了选择合作共赢,所以适当的示好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更何况自己着实有愧在先,故而唇角挽笑竟然显得神秘兮兮地解释道:“灵儿就是有这种异能,看魂而非看人,所以才能够一眼道破吧。”
听了这话慕容燕反而觉得阴森森的,甚至有一种皮骨发麻的感觉,什么叫做看魂?纪灵有看到人灵魂的能力?可是自己的灵魂就没有变化么?明明已经肮脏得不行。
低下头苦笑着,对邱天皓的话不置可否,但是这样解释似乎也说的过去,只不过慕容燕更担心的纪灵对自己的误会,略显哀伤的问道:“怎么办,要告诉她实情吗?”
因为低着头慕容燕并没有看到邱天皓猛然怔愣煮的表情,而很快,他也将这种神色掩藏了下去,明眸一转,否定了她的提议:“怎么告诉她,是她的突然出现害死了天葬师?”
“事实如此。”很明显这是拒绝的意思,慕容燕入南蛮来第一条建议就被如此迅速的否决,心里不免有些发堵,再度仰起头有些不畅快地说出了四个字,可是在她的心底也有着顾虑。
像邱天皓所说,若是揭晓实情纪灵一定痛不欲生,即便不是她的错,她也一定会自救一辈子,可是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慕容燕的罪名就难以洗刷,说实话她还真的很畏惧方才纪灵那凶神恶煞,誓要取她性命的模样。
为难第咬着红艳下唇,慕容燕进退两难也是想不到一个这种的办法,倒是邱天皓看出她不是真相想要伤害纪灵,放下身段缓缓开口请求道:“虽然我对你有诸多不仁之处,但是还希望慕容姑娘能放过纪灵一次,她已经很可怜了。”
“她可怜?我就不可怜吗?”一向只懂得示弱的慕容燕听到这话,陡然激昂地叫嚷了一声,一双桃花眸子里写满了不平的愤怒,倒像是被什么魔物附身了一样,好在山头风声作响,再怎么样的喧哗也很快弥漫在风中消失不见,不会落在旁人的耳朵里。
咬恨的语气十分刺耳,但是这只是慕容燕小小的演绎,她当然知道纪灵可怜,甚至比邱天皓知道的事情更多,然而她自己又不可怜么?从替嫁的第一刻开始,她就是个被强拉入局的无辜局外人,而后这样的命运也从未休止过,难道她就不值得怜惜?
饶是心里有着极大的不平衡,但是慕容燕仍旧不是个坏人,或许这个骂名自己背了也挺好,至少救了一个虔诚的女孩,只不过希望纪灵所信奉的天神啊也睁一睁它的天眼,看看自己遭受着什么苦痛,多少也要给她一些慰藉才是。
因为慕容燕的态度变换得太过突然,这么一声也是惊了邱天皓一下,随即明白这女人是在抱怨什么,其实他很想说自己在乎的唯有纪灵,她的死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当然这种话此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真是不能小看别人,昔日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女人,现在却也拥有了令他忌惮的资格,邱天皓暗自感慨着试试多变,表面上却必须笑着安抚道:“人终究有过错,慕容姑娘不要那么大火气,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南蛮人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办事方式,邱天皓也够精明,他明白慕容燕想要追讨的绝对不是一世清白,无非就是想要问自己所要更优越的条件罢了,此时此刻,他们根本就是一类人,眼前唯有输赢。
与爽快的人交流感觉确实明白,但是这种裸露利益交换的尴尬慕容燕尚且需要适应,目光避开邱天皓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吃准了她的自信目光,再次望向无尽的田野,很是务实地解释道:“至少你该保证我的安全。”
好实在的说法,但是听起来简直平常得不足以构成条件,邱天皓不由得暗自舒了口气,连连应道:“自然自然,灵儿很少下山,慕容燕姑娘不送上门去就好。”
摇了摇头,自己哪有他想得那样无聊又单纯,慕容燕反而觉得邱天皓好笑,忍不住出声很是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就是因为我要留在这里山上,所以请南蛮王保障我们的安全。”
“留在山上?”什么样的美宅没有,为何要留在山上住?这不得不让人生出怀疑,尤其是本就比较多一的邱天皓更是猜疑此事,皱起眉头试探地问道:“一定要住在庙里?”
又一次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慕容燕的意思,唇角咧开轻笑示意邱天皓不要那么认真,而后才开口于解释道:“因为我要在山上寻几味药材,所以需要留在这里。”
如果这女人的图谋仅在山上药草那倒是省事了,只怕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邱天皓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寻求着疏通开解的办法,尝试着问道:“”需要什么命人来采不行吗?非要亲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