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充满了死亡的危险气息,一瞬间刺激起慕容燕的神经,却又在下一刻彻底麻木了她的感知。
水,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水,慕容燕努力地想要挣扎,然而手脚却不再听从她的使唤,最终被迫下沉,下沉到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
“啊!”极端吃力地拖着焰的身体攀住岸边,终于从水中冒头的沈云理顾不上手臂中束缚的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外面的空气。
也不知道哪里起源的河水,异常的湍急,以沈云理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足以抗衡,更何况还要拖上这个麻烦的女人,当真是拼劲了全力方才没有双双沉溺。
好在湍急的似乎只是那一段距离,就在他越发坚持不住的时候,水速却渐渐变得平缓,趁着这机会,他手脚并用着发力,总算是探到了岸边。
这是什么地方?这样古怪?
抬头看向周围,自己所处的竟然是黑漆漆的溶洞,说它黑,却又从那些光滑琉璃般得笋状钟乳上散发出浅浅的光晕,使这溶洞里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唔。”臂弯里揽着的女人无力地哼吟了一声,沈云理方才从眼前光怪陆离的绮丽景象抽回神,也不知道这女人还剩下几分性命,先爬上岸去再说。
地上拖出长长的水痕,沈云理已经倾尽全力,好不容易将焰拉扯上岸,自己虚脱般地栽坐在地上,一面粗喘着,一面愣愣盯着地上仰躺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实在是没有力气做更多,看着她的胸腹还有着起伏那便是有气,沈云理算是安下心,起手在她的领口胡乱拉拽了几下,以免她呼吸不畅。
若是在以前,高高在上的武王爷必然不会考虑这女人的死活,可是经历过种种纠葛,沈云理仿若冰封的心总算是开化,终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咳咳!”还未等沈云理休息过来,地上的女人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咳喘声,纠结的表情甚至有些狰狞,紧紧拧着眉头,仿佛很难从噩梦中挣脱。
目光转柔,沈云理盯着她青紫的唇和苍白的半张脸,他就觉得像极了自己思念的燕儿,是不是自己真的着了魔,还是自己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熟悉,这样的相像?
越是这样想着,沈云理就越觉得无可自拔,沾着水的大手缓缓探到焰的面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可耻地做什么,然而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动作,当冰冷的指尖触摸上软嫩的唇瓣,心口翻搅般地疼痛。
若这是她该有多好,有她陪着,自己不会觉得冷,不会觉得苦,也不会如同现在一般的绝望,沈云理的眼中眨闪起湿意,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变成了会这样轻易动情的男人。
“咳,唔——你在做什么!”被水呛得难受,当慕容燕艰难地睁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只大手,不由得惊叫出声,随即感觉到强烈的呕吐感反胃感,偏向一旁大口地呕了起来。
“我——我——”心虚地抽回手,沈云理慌乱地撇开目光,自己在做什么,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对不起。没事吧。”压抑住自己的惶恐,沈云理终究沉稳,很快恢复了神色,先是放下身份诚恳地道歉,而后则是相对敷衍地关怀了一句。
“死不了,呵。”吐出了不少水,慕容燕的耳朵里面“嗡嗡”响着,可是这却不如她狂乱的心跳来的惊人,沈云理是要扯下自己的面具,还是如何?
她以为这样一个男人固然固执,固然高傲,他有着诸多的让人不敢靠近的理由,可是慕容燕从没想过,坦诚直率如他,难道也会出尔反尔?像苏慕白一样!背叛信义!
背叛?众叛亲离?这四个字如锥子般扎在心里,慕容燕一时间又想起来苏慕白违背约定的事情,而现在,想不到沈云理也是这样的家伙!
这痛苦如何言说?慕容燕看着自己手,紧紧抠向硬实的地面,可不是么?仔细想来,自己的身边早就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他,也没有了自己的孩子,统统没了,什么都没了!
是天灾?还是自作自受!慕容燕唇角泛出苦涩的笑容,近而变得邪佞,转为疯狂的大笑,回荡在幽幽的洞穴当中:“哈哈哈——”
怎么了?沈云理被她的笑声弄得不明所以,稍微歇过些气力便撑着地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到她面前,看看这女人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水,竟然疯了。
“你,怎么了?”尝试着弯腰拉上她的手臂,然而这一动作却像是惊怒了,大力地甩开他的手,尖吼着嚷道:“骗子!都是骗子!”
俊眉狠狠皱了皱眉,这女人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旧事,所以才这样的情绪不定,若说是骗子的话,应该是在指责自己没有信守诺言,想必是有人曾经骗过他,害她不浅。
谁不曾伤痛至极过,心里总有一道疤,一辈子都不可能愈合,沈云理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到的就是自己,心下生出同情,只觉得她变得可怜,低声解释道:“因为姑娘的容貌与亡妻有几分相近,本王方才失了神,才行为冒昧,请姑娘宽谅。”
亡妻?方才还撕心裂肺地哭号着,此时听了这样的两个字慕容燕反倒安静下来,目光里的恨意散去,像是努力地寻找着什么,却挖掘不开曾经的记忆。
沈云理的话说完了,这已经是他放下身段的最大尺度,说不出为何自己肯牺牲颜面,但是这女人,他觉得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强硬。
转身向着旁边走去,河水横在面前,两人绝对游不出去,他不得不另寻出路,在这没有食物火光的地方,多呆一刻都是危险。
巨大的恨意面对沈云理的一句话,慕容燕落败的没留下任何余地,有些事情也不怪天命,终究是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眨了眨眼睛,收敛起眼睛里的泪意,慕容燕肚子里的水突出了大半,此时孤苦地叹了一口气,咬着牙挺起身,转身向着沈云理走去。
“没事了?”沈云理也没有脸面看他,自己方才实在丢失了分寸,这话传出去,多难听的都有可能,目光顺着坑坑洼洼路往前看,也不知道前方同向的是生,还是死。
“呵。”强逼着自己笑了一句,慕容燕镇定了些许,她要表现的不只是生硬的镇定,还有淡若坦然,属于焰门主身份的样子:“人终归是要站着行走的。”
说的好,人活着,便要站着顶天立地,跪倒在地上的如何还自认为人?唇角轻笑了一声,沈云理钦佩这样的女子,如果燕儿有她这样的自信从容,有她这样的豁达胸怀,或许两个人不会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了吧。
“走么?”拉开平和的嗓音问了一句,看着沈云理的背影,慕容燕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但是能从这男人的身上得到些许的温暖,她就觉得,活在这世间不是彻底的孤冷。
走?转回身,低头对视这女人,沈云理听她话里的坦然,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自己没有看到的东西,不禁疑惑地问道:“去那里?”
伸手指了指唯一的出路,慕容燕反倒是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理所当然地应道:“只有这一条路,还能去哪里?”
确实是唯一的一条路,自己明明也是知道的,可是与她不同,自己竟然有着诸多的踌躇,原来自己还不上这女人澄明,既然没有选择,何苦还要忧虑。
想通这一点,沈云理同时顿悟了许多,如果这条路真就是死,那么就是自己的命数真的尽了,若是天意如此,何必还要多做挣扎?
“呵,也是。”沈云理肯定了她的话,两人抬起步子便往前去,这一路只听得见“滴答滴答”的水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响动。
这条路初始的时候还平稳,很快便呈现了上升的趋势,走起来自然开始吃力,可是两人都不做声,此时唯有咬紧了力气向上走,只怕稍有松懈,便再也提不住这样的力气。
“上来。”面前的出现了梯级地生的模样,因为每一级都有半人之高,沈云理自觉地先爬了上去,往着上面再探一番,确实有路方才转回身向焰伸出手,准备拉她上来。
慕容燕的力气消耗殆尽,断臂只痛更是无法负荷,干裂的唇瓣抿了抿,仍旧是不着一言地抓住了沈云理的手,死命地往上爬。
江湖儿女或许不需要太多的介怀,沈云理自己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可想而知,区区一介弱质女流此时又是何等的痛苦,所以这一拽上手便没松开,这样牵着向前。
暗无天日的洞穴中根本分不清黑夜还是白昼,两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走了多久,只是一味攀爬,一味上行,索性始终没有遇到令人为难的岔口,似乎只要一直这样走下去,前面就会一只有路,知道两人的力气耗尽,那才是生命的真正尽头。
“等等,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