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起裙摆两条腿趟进溪水里,慕容燕不敢有太多的迟疑,即便寒意刺骨也阻挡不住她想要逃离的心情,紧抿起越发青白的唇,只是咬紧了自己的倔强,默默地挪向彼岸。
秋日的光散发着金色的光耀,在慕容燕的身上亦是环绕上了一层淡而柔和的浅光,与波光粼粼的溪水相映衬,如同一枝亭亭玉立的白莲花,寸泥不染风吹不弯。
沈云理的一生中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女子,似乎她咬紧牙关,什么事情都能一个人挺过去,这份坚强让人心疼,更令人折服,可是慕容燕这一次所执着的决定,却是让沈云理深深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碎。
再也说不出什么,如果这是她给出的选择。沈云理很苦涩地笑了一下,甩了甩衣袖上的水默无声息地跟着跨入了水中,不近不远地跟在慕容燕的身后,看着她摇晃的身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而艰难,方向却又异常的坚定。
痴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慕容燕的脚下一空,身体向着右侧倒去,见到这一幕沈云理不由得心惊地抬起手,却只是空空地悬在了半空。
虽然跄踉了一下,慕容燕还是稳住了身形,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人的动作,只是微微吐了口气,继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前走去。
喉头哽咽着,沈云理一直尾随在慕容燕的身后,直到她爬上岸,抬手牵上邱天皓伸过来的大手,讽刺着他的一颗心。
罢了,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护你,也许你从不在意,但是至少曾经在一起的时间里自己从未想过真的要伤害你,最后一次便是最后一次吧,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本王允给你——
沈云理的想法变得简单,本来就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感情,那么如此做结也没什么不好,他已经说了最软的话,可是慕容燕不肯回心转意,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沈云理自己的心里也一样的害怕,他不知道能许给慕容燕怎样一个未来,就像是一只攥在自己掌心里的雏鸟,他都怕自己某个不小心就会伤害到她。
“没事吧?”邱天皓的心下有着明显的介怀,虽然不想表露太多,却还是在无意间冷冷扫了沈云理一眼,伸手将慕容燕拉上岸来,嘴上却还是象征性地关问了一句。
他并不是真的爱她,沈云理自己走上岸全身已经冷透,余光却还是关心着两个人的动作,这个结论非常简单,因为在这种时候邱天皓反而刻意保持着他与慕容燕的距离,显然是不愿意为她弄湿自己的衣衫。
“送客。”眼眸中似乎看不到旁人,沈云理没有留下任何的解释,拖着长长的水痕一个人往回走去,向着后面追赶上来的墨染简短地冷道了一句,便是连容慕容燕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留下,就开出了不容置疑的逐客令,心中只能悲苦地念着人各有命,这是慕容燕自己选择的路,他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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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缩成了很小的一团,这是慕容燕所习惯的动作,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能够自己拥抱自己,即便只有她一个人却依旧能让温暖传遍全身,也不会再觉得孤独。
车窗外的金色叶片大肆零落着,仿佛都想要抓住黄昏的最后辉光好好地旋舞一场,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也要不遗余地绽放一回。
从一上车慕容燕便这样屈在那里,邱天皓也懒怠着多问,合上眼睛睡过一觉,睁开眼却看见这女人竟然还是那个动作窝在那里,就好像时间没有在她的身上流逝过一样。
“怎样?衣服干了没有?”邱天皓坐久了有些疲乏,向上挺了挺身子,伸手在慕容燕的肩上摸了一把,似乎还没有干透,便又抓过身边一叠衣服,是两人临上车的时候沈云熙亲自送上来的,向着慕容燕身边一丢,继续他那半开玩笑的调子揶揄道:“冷就换上,我可没兴趣看你。”
闻声向后扫了一眼,慕容燕并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将压在自己手臂上的衣服推到一边,而后又恢复了自己刚刚的动作,目光凝视着外面的风景,不断变化着却又万变不离其宗的景色。
“他跟你说了什么?两个人神神叨叨的。”一片好意却遭到了慕容燕的拒绝,邱天皓也没有怎样生气,仰身靠在车壁上,也是太多无聊,故而问出了一句。
“没说什么。”慕容燕的回答很淡,因为受寒甚至话音里有些沙哑和无力,她不觉得自己的所有事情都要交代给邱天皓,而且沈云理也确实没有说什么。
“呵。”嘴倒是很硬,慕容燕的冷拒态度让邱天皓心里不大舒服,侧着头打量着这个明显心情不好的女人,随即冷笑了一声,越发生出恶意的兴致出言嘲讽道:“如何?还惦念着人家?人家可也惦念着你?”
什么惦念与不惦念,沈云理的心里有的不是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去高攀一个不可触及的位置,应该只是这种不公平的悬殊差距吧,所以自己的心里那么堵,堵得连喘息都觉得疲倦。
尤其是与沈云理的见面又让她想到了慕容燕家,还有苏慕白,她突然就觉得很绝望,自己的从前,现在,甚至未来似乎都充满的不可能躲避开的束缚,这种束缚更像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似乎不把她彻底逼到棺材里面誓不罢休一般。
慕容燕的沉默再一次代替了自己的回答,邱天皓也不逼她,唇角勾起邪肆的笑容却没有令慕容燕看见,目光也跟着她一并瞟向窗外,眼见着风景掠过不由得淡淡一笑,近似温柔地宽慰道:“别伤心,你的付出会得到回报,你想要的,我必然给你。”
邱天皓所说的并不是一句空话,话音落地虽然也没有得到慕容燕的认同,但是没有过多时一直全力奔驰的马车忽然毫无预兆的地停下,慕容燕向外望去依旧是金灿灿的树林,有些摸不清情况。
或者原路返回,或者去前方主城与南蛮王后汇合,但是车马就这样突兀地停在树林里是要做什么?慕容燕闹不清邱天皓又有什么阴谋,颦蹙着眉首扭回头望向坐在那里悠哉的男人,虽然不说话却已经用目光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哈哈。”邱天皓故意没有动作就是等着慕容的主动,此时看她回过头略显焦虑的模样笑的更加得意,不过看着她能做出反应已经够了,邱天皓心里挤压着诸多苦恼并没有情绪与她胡闹,起身不再逗她,而是简单地道了一句:“下车吧。”
这是哪里?要去哪里?面对着突然的神秘情况慕容燕变得警惕起来,对这男人她本来就没有十分的信任,不过没有留给她多问的机会,邱天皓已经矫捷地窜出了车门,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车厢给她。
下去不知道有什么,可是不下去就没有答案,慕容燕不可能做一只万年的缩头乌龟,就算她想做外面的邱天皓也不会允许,“当当”地敲上车厢壁,毫不客气地催促道:“快点,下来。”
暮色已至,慕容燕撩起车帘,映入眼前的一切却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僵持在门口,手中还捏着布帘,不明白眼前的一切。
“怎样?舍不得下来?”邱天皓还需要仰着头看站在马车上的慕容燕,品味着她吃惊的样子颇为满意,伸出手直接拽上慕容燕还扯着布帘的手,将她拉下车。
暮霭之下工匠还在忙碌着手下的活计,半人高的方台已经搭建得初见规模,难怪刚才自己听到了敲打的声音,原来在这树林的深处竟然正在开土动工,搭建着一个隐秘的场所。
慕容燕拧着眉有些不解,随着邱天皓走近颇具规模的方台,看起来似乎还要向上搭建的更高,估计在方台之上还需要架起别的东西,而引人注目的还有方台前方两侧,左右分离了三块比一人还高的巨大岩石,工匠们正在全神贯注的地敲凿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如何搬来的,应该是刚刚修建不久,远远望去慕容燕看不出他们是在雕琢着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
“祭台。”每一步走得都透露着十足的自信,这是邱天皓极其引以为傲的东西,他要在这里搭建一座极有象征意义的祭台,让南蛮的每一代子民都牢记这里,成为有关于他的一座丰碑,名留青史。
“祭台?”邱天皓还沉浸在自己的乐趣当中,慕容燕却着重念出了那个祭字,这个字眼让她生出很不好的预感,她还记得邱天皓对自己所说的计划,但是真正来到这个充满诡异的地方她不禁起了疑心,再度追问道:“要祭司什么?”
“怕了?”听见慕容燕迟疑地发问,邱天皓不得不感慨这女人足够敏感,眼眸中闪着精光给了她一记略带赞赏的微笑,却残忍地肯定了慕容燕的想法:“圣女祭天,自然是用圣女的性命祭祀天神,佑我南蛮长治久安。”
“我?”在南蛮呆了一段时间,慕容燕知道整个南蛮能够有圣女之称的就只有自己,那邱天皓现在所说的胡话就是意味着要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不由地停下脚步,只是一脸怨怒地盯着他,慕容燕需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