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姻缘,自有天定。
龙凤花烛灯影绰绰,金漆的一双喜字静安墙上,红绡帐,鸳鸯枕,五色的绳结系着福禄绣囊悠悠悬在床顶,弥散出馥郁的花香。喜屋已被红绸锦缎漫盖,一派灼人眼目的富丽奢华,然而此时此刻,这堂皇大屋中却静谧的足以听见窗外的柔弱风声。
娇艳的一袭嫁衣勾勒出女子玲珑的身段,刚且过门的新娘子就那么孤自静静地端坐在床沿边上,一双玉手叠在腿上动也不动,好似她也如同那些古玩字画般,只是这屋子里摆设的一部分。
已然入夜,窗外是黑洞洞的一片,案上灯火猛然扑朔,一双水亮亮的眼眸终于耐不住眨了两下,长翘浓密的睫羽便也跟着扇动,红唇丹染,新娘子的妆容极致艳丽,然而这可被称之为绝美的风光尽都遮掩在那一抹鲜红的喜帕之下。
圣上唯一的亲弟武王爷娶妻,富甲天下的慕容家嫁女,赐婚的谕旨颁下,帝都城里便似开了锅一般,张灯挂彩满是喜庆。而今日大婚的恢弘场面更是壮阔非凡,寻常人一生也难得一见。
艳红的锦绸顺着长街笔直铺去,沿街两旁炮竹声充耳不休,白玉镶金的轿辇便顺着这洪福之路缓行而来,浩浩荡荡的嫁妆礼队追随在八龙花轿之后,任那些围观的百姓即便踮着脚尖也眺望不到尽头,纵然说是十里红妆,怕也是形容的少了。
指尖轻动,等得太久目光终究开始游离,然而隔着遮面的喜帕却只能看见氤氲的光点。白日里究竟都是怎样的繁华盛景慕容燕无从亲眼看见,她只听到鼓乐之声,和百姓们沸腾般的喜悦呐喊。稳坐在花轿上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端端正正地安静坐着,慕容燕只知道,今日大婚热闹非常,还有,这一切其实都不属于她。
“哐!”随着突然的巨响慕容燕的水眸不禁闪烁了一下,旋即瞟向窗口的方向,没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
“王爷,王爷。”听声音便知道说话的人上了年岁,哀苦又极力地压低着嗓音劝道:“王爷息怒,千万息怒啊——”
“哼,让开!”带着鼎盛怒气的男音铿锵有力,显然是不受他的好意,再下一刻便是屋门开启的响动,不过瞬息之后轩门又被重重地摔回了原先闭合的位置。
没有瑟缩,仍旧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慕容燕低垂下眼眸望向自己绣着合欢花的精巧绣鞋,静静的等待着将要来临的一切。
男子的气息闯入屋子,方才凝结住的空气都开始波动起来,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存在并一步步靠近,澄明的理智不断重复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乱不要畏缩,可是慕容燕的心里还是开始紧张起来,一颗小心脏蜷缩成团,与其说是惶恐,倒不如说,她竟像是有所期待。
足声顿在面前,男子粗重的喘息里带着醇香的酒气,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慕容燕还是感受到了他那喷火的视线炙烤着自己,她倒是犹豫了,一时连喜婆训导的规矩也忘了个干净,倒不知道是该起身行礼,还是这样默默坐着好。
踌躇不动,正是心思混乱的时候,忽的头上一轻,喜帕已被掀飞,眼前骤然光亮许多,而那动作粗野不带有一点怜惜,勾扯到她的发髻头饰,惹得生疼。
发上金翠琳琳闪耀,轻咽下口水暗暗思忖,莫要问姻缘,莫要问前途,她只相信命运自由天定,横下心,眼帘徐徐抬起对上面前的男子,慕容燕的唇角勾绽起明艳的笑意。
好生俊朗的男子,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尤其是他眉宇间的英气,大概是最能令女子心动的。慕容燕眼神里盈着笑意,若一个女子真的能得这样的男子齐眉举案,大概是几生修来的造化,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然而她明白,男子枭傲的眼神里盛着怒火亦在向她喧嚣着,这不是她的造化,所谓武王妃,根本不是她能享的福气。
明知道,可又能怎样,坐在榻上的鱼肉,看着寒光熠熠的刀俎还能说出什么?慕容燕的心始终是凉的,此刻看着面前的俊美“夫君”反倒是宽慰了些许,美的总比丑的好。
不是不怕,只是怎样的暴风雨她都无可奈何,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只是噙着端庄的笑意,安静地回看向沈云理,她的“夫君”王爷。
“呵。”清冷的讥笑,唇角勾起冷傲的弧度,沈云理的眼中有的绝不只是怒火,还有着更为深刻的恨意!
眉比远山黛,唇染丹朱赤,剔透如凌雪的肌肤吹弹可破,更甚的是她那一双秋水流转妖媚艳冶的桃花眸子,堪摄人心!
呵,真是美极的一张脸面!陡然倾身,大手捏上她精巧的下颌,沈云理眯合起眼眸更显狠戾,勾着冷唇磨牙切齿恨恨道:“好一张脸面!龙凤胎?真像!像的能骗过本王的眼睛!”
怒气全都喷在自己面上,慕容燕眉眼不眨,纵然沈云理已经怒火昭昭地逼到面前,她还是稳稳端着她那大家闺秀的笑容,默而无语。
该死!眼中的怒焰愈发熊燃,手掌使力捏合,几乎发狠的要捏碎女人含笑的脸蛋。想到自己被慕容家的人和自己那个皇帝大哥戏弄了一场!想到自己成了满朝的笑柄!想到自己必须忍气吞声这一切羞辱,他就恨不得掐死这女人!
“有趣么?来一招李代桃僵你就以为你那卑贱的身子能爬上本王的卧榻?三拜天地你就以为你能受得了王妃的名号?做梦!”彻头彻尾的恼怒,满腔的怒火尽数喷薄到慕容燕的脸上,一张原本白皙妍丽的小脸此刻被捏的涨红,却还是不减分毫地保持着她的笑容。
高声吼出恼羞成怒的话,手上不松劲地狠狠捏着,连沈云理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捏碎的这张相像到令他厌恶甚至憎恨的脸,可是这女人竟然还可以笑得如此的云淡风轻,不吭半声。
心下咯噔一沉,眼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嘲讽之意,沈云理是在好笑自己,手上猛然又加重了力道狠命地摇摆她的头,冷声呵斥道:“该死的女人,你给本王说话!”
“唔——唔——”出了动静,却不是沈云理想要听到的,那声音根本是这女人被摇晃到无助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心越发的冷了下去,连爆发出怒火的力气都被抽离,终于停下手,自己简直可笑到可悲的地步,却还是不死心的逼问道:“你是个哑巴?”
哑巴?眼眸微闪,无话可说,慕容燕转低视线,虽然鲜艳的似要滴下鲜血似的红唇唇角仍旧挂着浅笑,可是目光已落在地上,不再与沈云理阴鸷的眸光对视,依旧默默无言。
“哈哈——”肆野的笑,仰头大笑得苦涩无比,劈手甩开女人的脸,他要疯了!他真的要发疯了!那些人的议论竟然也是真的,自己娶得不止不是慕容彦!竟然还是个哑巴!
“该死的女人!”抬手怒指向已被摔躺在榻上的慕容燕,他恨女人!他本就最恨女人!恨她们的攀权附势,恨她们的心如毒蝎,恨她们争风吃醋的模样!他讨厌包括母后在内的所有女人!
而此刻他更恨眼前这个冒名顶替的女人,咬着一口白牙,沉哑的嗓音恨不能立即将她撕碎:“可笑,一个哑巴也巴望着明目张胆地来做本王的王妃!哈哈,可笑!”
看着男子笑的发颤,慕容燕的笑容也一刻不歇地挂在脸上,也许他会拿把刀直接将自己杀了,血溅当场;也许他会命人将自己拖出去乱棍毒打,一点点折磨致死;也许只是洋洋洒洒的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总之,绝归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看透了,也想透了,从慕容燕被套上大红喜服的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作为弟弟替代者出嫁的她势必会经受一场血雨腥风,可是无能为力如她,除了笑着接受,别无选择。
不知怎么说,慕容燕反倒是同情起面前的男人,他和自己一样的可怜,被利用,被戏弄,纵然脸上被捏的火辣辣的疼痛,她的眼中却始终平静如一汪溪水不起波澜,静然地望向一团恼火的沈云理。
愤怒了,歇斯底里的愤怒,垂眸睨视着榻上半躺身姿的女人他真的要发狂!笑什么?该死的女人你在笑什么?!你是在嘲笑的本王的无能!还是你不只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
心中汹涌翻腾,沈云理全身战栗,那种炽热的火焰燃烧在他每一寸的皮肤里,怒极,忽而勾起一抹嫉妒阴森诡异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卧榻,靠近那个似乎不知惶恐为何物,只知道一味傻笑的女人!
伸手抓起她的衣领,慕容燕单薄的身体被项云理轻而易举地提到眼前,两相对视,一双眼眸深邃阴沉,一双则是平淡无波,任他沈云理的目光怎样的狠厉,跌在慕容燕的眸光里也不过是一叶飘忽的浮萍,激不起半分涟漪。
好!好你个女人!不管你是痴是傻,敢迈进我武王府的大门,你就要付得起代价!
“唔——”身躯微微颤抖,秀眉间终于还是无法坚守的轻皱了一下,男子的动作粗蛮,发疯般地撕扯起她的衣襟。
他是她拜过天地的“夫君”,洞房花烛如此没错。木讷的如同没有感知的尸体,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慕容燕依旧笑若桃花,眼中的苦涩却无人能知,她心下了然,命该如此,其它皆是枉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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