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茫茫不再怨念,他愿意给她买首饰她应该高兴才对,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给他拿礼物,是一款机械手表,有着简约的表盘和指针,细看之下却能看出繁复的工艺和高贵的材料。
“还说我败家呢,你不也是?”付亦歆笑得合不拢嘴,在手腕上比了一下,满意至极。
“大出血,肉疼。”她故意说。
“小气鬼。”他高兴得不得了,把她抓到怀里使劲亲了两口,还没到晚上就厮混到了卧室里去了,一顿温存过后,天彻底黑了。
正逢深秋,天气降温快,这几天又时不时下雨,到了十二月份,开机那天却是个大好的晴天,剧组里的人都挺高兴。
开机发布会上误打误撞碰上了赵予襄,对方愣是把迟到的她给认成了化妆师姑娘,褚茫茫在卫生间碰着这么一个抓着她衣服不放、把她当救星的女人,愣了大半天,这是谁啊这是?瞅着时间勉强够用,还是认认真真给她化了个妆。
到了主场听人这么一介绍,赵予襄囧得不得了,褚茫茫在心里暗笑,没想到看着特别严肃严谨的顾影帝还有这么一位半吊子爱妻。大家都是这种不着调的性格,本着物以类聚的原则,慢慢的俩人在剧组就混熟了,还成了关系比较不错的朋友。
开机不到两周,饰演女二的演员因为急性脊髓炎不得不中止拍摄,虽然镜头不多,以独立镜头为主,可以换人重拍,也可以让她养好病再继续,不管哪种都会拖慢进度。
偏偏在这么个时期又出了一件事,褚茫茫和剧组的人去省医院探病的时候,路上下了点小雪,她被寒风刺激了一下,头晕鼻塞,打电话让助理给她买两盒感冒药,这时候赵予襄说她:“感冒可不是随便吃点药就行了的,趁着来医院一趟,还是挂个号吧。”
“还是别了,万一引起什么轰动,搅了医院安静怎么办?”
“没事,我给你联系一下我一个医生朋友,我这就给她打电话。”也不等褚茫茫答应,她就拿着手机拨号,没过一会放下电话拉着她就往一个科室里去,说,“正好我也去见见我朋友,她看病可仔细了,也绝对不会往外传什么绯闻。”
感情她这是顺路去看朋友呢,褚茫茫跟着她进去,打眼一看愣住了……
元删删啊!
她马上回头问赵予襄:“你俩怎么认识的?”
“啊,大学时代的二次元基友,一起写小说就认识了,后来就面基了,成了现实朋友,话说你也认识她?”
“……她是我上一部戏的编剧。”褚茫茫心里那个震惊,元删删真是个不含贬义色彩的“奇葩”,写得出剧本,坐得住病房,配得了草药,打得过流氓,给她狂点一百个赞。
“哎,你们过来啦!”元删删看见赵予襄特别兴奋,在书桌前有点坐不住,冲着她招手,一转眼又瞥见褚茫茫,脸上里面显出疑惑来,“你来看病?”
“嗯,一点小感冒。”
元删删也没怎么当回事,说:“我给你把把脉吧,要是今天受寒,喝点红糖煮姜水就行了……哎?你把舌头吐给我看看……”
“嗯?”
“你还是去做个彩超吧……”
真逗,她明明感冒了,难道要用彩超检查脑子?可这位都能在省医院坐诊了,医术不会这么弱吧……“元元你们医院也给你分配仪器指标么?宰我这种小绵羊你忍心吗?”
元删删冲她挤了挤眼睛,无奈道:“这还真用不着,彩超才几个钱啊,尿检和血检我是怕你麻烦才不让你做,还有,我怀疑你怀孕了。”
“不可能不可能,开什么玩笑。”她和某人可节制了,上个月她去了一趟欧洲,俩人又分别了大半个月,到现在那一抽屉的安全夜光新体验都没用完呢……重点是他们做了防护措施呀!
褚茫茫自言自语了半天,看元删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你要是嫌麻烦,我这里有验孕纸还有第一性杯,你拿着去卫生间试试,一分钟就能出结果,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元删删把东西从抽屉里拿出来摆在桌上,等了一会,看她终于鼓起勇气接过去了卫生间。
等化验的那一分钟,她整个人心肝脾肺肾都绷到了一起,眼睛盯着试纸一眨不眨地看,多么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呀,可最后还是看见两条线都显出了颜色。
她在那一瞬间崩溃了,很多复杂的感情像洪水一样挤进脑子里,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得不到平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卫生间里的洗漱台前洗掉满脸的眼泪,沿着原路回到科室,在元删删对面坐下来,十分冷静地说:“我不想要,能安排手术么?”
元删删和赵予襄同时瞪大了眼睛。“……这个,伤身体啊,要是养不好的话可能以后就不能怀孕了呢,你确定?”
“对呀对呀,流产对子宫创伤很大的,容易留下病根,关系到你后半生的健康。”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她。
“我还这么年轻……只要调理得当就没事了,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又不是古代,何况我身体状况还很好。”说到最后,自己的语气也弱了下来。
“你身体并不是特别好。”元删删看着她,慢吞吞地说。
她有点坚持不住,心里特别难受,可是想想自己蒸蒸日上的表演事业,一旦中途放弃,生孩子、养孩子,身材走形,相貌改变,再回到娱乐圈就过气了,又自我安慰起来:“我还年轻,身体不好也能调理。”
“……好吧,你去做检查,看怀孕时间是否合适流产,还得检查有没有炎症,我给你开化验单,你去排着做一遍,回来咱们再仔细商量。”
“嗯……”
赵予襄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扶她起来,给她拎包拿单子,把她送进化验室。趁着她不在身边的工夫,打电话把付亦歆紧急召唤过来。
他听到电话里面两句话,上一句“茫茫怀孕了”把他给高兴得差点飞上天,下一句“她要把孩子打掉”直接把他踩进了地狱。情况很不妙,脑子里不容多想,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就往医院跑,连红绿灯都没时间看。
到医院的时候,她正在听元删删劝解她,现在才怀孕一个月,起码还得等两个周才能做手术,让她先好好想想也不迟。
他在外头坐立难安,幸好来得及时,她还没走掉,诊室一开门他就进去找她,被她两只胳膊一起用力推到一旁。
“茫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有点尴尬,轻声叫了她一声,看她没回头只好隔两步跟着。
她也不说话,低着头就往楼梯口走,在他跟上来的时候用力按按钮不想让他跟着进去,付亦歆也不能跟她挤,看着她的电梯下去之后,又坐旁边一个电梯追下去。
这个楼梯口的出道口是救护担架外运的出口,不属于医院正门,很少有病患或者家属从这里进出,她从停放的救护车旁边经过,再往一旁看过去,是一些职工摆放整齐的电动车、自行车,另一边是绿化带。
医院太大,路口又多,让她一时间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打哪儿离开,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等到身后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茫茫!”
“你别跟着我,你烦不烦啊你!”她回头看他高大的身姿,满眼的恼恨和辛酸,“都怪你,我这两年攒下的名气全都毁了!我的健康也毁了!什么都不能两全!”
付亦歆觉得她有点无理取闹,可又完全理解她这种情绪的来源,这个降临时机不对的生命打乱了她一切目标和计划,逼着她立即做出选择和牺牲,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力。“孩子是个意外,它选择到来是我们没办法决定的,你怪我有什么用?”
“我不怪你怪谁?要是没有你能有它吗?”
“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也没逼过你,怀上了就想办法,我又不是养不起,我完全可以负责啊!”这个时候就看出她的幼稚之处,说气话连逻辑都丧失了。
“谁用得着你负责?我现在,真的讨厌死你了,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烦!”她对着地面使劲跺脚,高跟鞋一下子折在地上,疼痛从脚踝袭来,疼得她立刻蹲下。
“你有没有事?”他赶紧跑到她身边,关切地看她的脸。
她又不领情,固执地推开他:“别碰我,你马上离开,马上走!”
“……”这闹腾起来真不是人能治的,付亦歆只好站起来,看她蹲那儿一时半会也不起来,说,“跟我回家,不然我真走了。”
“你走啊,赶紧走!”
付亦歆吐了口气,迈开腿走远好几步,打算把车开到这边来,褚茫茫抬眼看他真走了,又喊他:“你站住!回来!”
“……”他折回身,弯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又不肯起,他只好陪着一起蹲着,把她往怀里抱,她越是挣扎他抱得越紧,没一会她也不乱动了,在他怀里抽泣。
“你说你不要这个孩子了,舍得么?”
她摇了摇头,往他怀里蹭了好几下。
“我也舍不得啊,那么小的生命到了你的身体里,想要等九个月后在我们的陪伴下睁开眼,看新的世界。你要弄死它,把它没成型的小身体化成一滩血,它也会疼,也会埋怨你,可它什么都不会说,就那样永远失去了生命。”
她开始哭,眼泪大滴大滴地往水泥路面上砸。
付亦歆把她扶起来,领着她回到车上,一路上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