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握龙凝着屏幕直到手机休眠,缓缓地垂下手臂闭着眼睛想事情,偷听不是个好习惯,他只是不小心听到了而已,从没想过褚茫茫会有这样的遭遇,能学表演的孩子家境都差不到哪里去,可她连读个大学都是瞒着家里的。
这样想想,似乎所有的怀疑都成了一种歉疚,他本该凭着直觉去判断,而不是仅仅因为她室友偷偷拍下的一张照片猜测她身上可能沾染的秽浊。
他觉得自己凌乱得很,这些天对她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女孩子素来敏感的心里会不会对他产生芥蒂,会不会跟他有所疏远,还有那个姓付的妖物,他从他不咸不淡的话里咂摸出了几分排斥和敌意,摆明了是要让他跟茫茫保持距离,他诸葛握龙,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赶紧再出国吧,别再搅合他们师兄妹的感情了,他还要带领他的小师妹一同创建演艺圈的神话呢。
晚上从做外景的公园出去之后,天气突然凉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秋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好没什么事,干脆回趟家收拾点厚的衣服带回学校。
别墅里依旧空荡得很,哪怕再多填充的沙发桌椅和价值高昂的电器也不能让偌大的居室热闹起来,不过好在有人,房间里隐隐地传出优雅的轻音乐,仿佛可以让人心情轻快许多。
佟书聆在家。
他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应该跟她打声招呼的,不然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实在有些不礼貌,没等他想好措辞,她已经关掉了音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一身黑色的长袍,外面披了一条枣色的流苏披肩,长发优雅地垂在腰间,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面庞上带着得体大方的微笑,诸葛握龙的目光从她身上略过,不得不说,哪怕她只是穿了一身睡袍也有着无尽的韵味,而且快到四十岁的人了,从来没有露出一丝老态,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生活中。
虽然她跟他的父亲一样都是自己的长辈,可她到底跟他没什么血缘关系,何况还是继母,他无法对她露出半分亲昵,站得远远地对她点头:“佟阿姨,这么晚了还没睡?我爸呢?”
佟书聆面色有些僵硬,但很快恢复了笑容:“他有应酬,忙不过来,所以没回来。”眉间的落寞一扫,继而亲切地问道,“你突然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天气冷了,回来带几件衣服。”诸葛握龙语气软了下来,对眼前这位继母有点同情,费了一番心思进了这个家门,却收不住他爸爸的心,怎么说呢,他爸爸外头不知道置办了多少套房子,每个房子里估计都有一个女主人,或许,最年轻的可能就跟褚茫茫差不多岁数。长辈管教晚辈,那是天经地义,可是他是当儿子的,有些话不能跟当爹的说,否则就是忤逆,因此装着什么也不懂,由着他为老不尊去了。
“哦,我真粗心,该打发人早早地给你送过去的。”她有些抱歉地抚了抚额边的顺发,未待他回话,又道,“你这么晚回来,吃饭了吗?饿不饿?”
她经常对他示好,关切之情一涌上来,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这大概也算心计,比那些只顾着取|悦|情|夫的女人多了一个攻略的目标,把对方的儿子也放在重点攻下的范围之内,更容易获得对方好感。
诸葛握龙其实不太愿意领她的情的,觉得她用心太重,显得处心积虑,可是这个时候确实没吃饭,午饭和晚饭都隔过去了,在家里住一晚上,熬到早晨,估计他的胃会发出抗议最强音,干嘛要亏待自己呢?
“没吃,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去冰箱找点就行了,早点休息吧。”
“你这孩子,估计连加热都等不及吧,跟你爸爸一样不爱惜身体,在这里坐一会就行,我去给你热点菜。”她抢先进了厨房,那股子热情劲儿已经让他无法拒绝,也许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做饭只是打发时间、消磨漫漫长夜的一种手段罢了,诸葛握龙突然觉得有点悲哀,在真皮沙发里坐下,对着杯子愣神儿。
佟书聆是一家大型艺术舞蹈团的团长,时不时领着她的团队全球巡演,自从跟了他父亲之后,这方面的工作便减轻了,越来越像个全职太太,而不是舞蹈家。他有幸见过她在舞台上尽情投入的舞蹈,比现在这个守着空房子的贵妇更有生气,肢体的每一个动作都蕴藏着生命力,灵动的眼神时刻带动着观众的情绪。
静下来的这几分钟里,他的脑海里不时错过两个女人舞蹈的身影,跳着不同的舞蹈,长着不尽相同的面庞,最后身影却重合到了一起。
天!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发,想让这等想法在滋生中灭亡,可又停不下来继续搜刮着佟书聆的讯息,今年三十五岁,五年前嫁入诸葛家,之前单身,娘家人在z省,从小练习舞蹈,初中就到北京进舞蹈团表演学艺……
直到佟书聆端着饭菜过来,他才慢慢地将思绪拉回,用筷子轻轻地拨着盘子里的蛋卷,听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平时她也没什么话题要跟他沟通,可大概是实在太孤独了,想找个人聊聊天,又或者单纯地想跟他聊聊天,一步步地将话引到他的身上。
“那天慈善晚会,你带去的女孩是你的同学吗?”
“嗯,她是我的师妹。”
“原来只是师妹呀,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我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呢。”佟书聆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惋惜,可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庆幸。
诸葛握龙微微一笑,倒是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她来,正中下怀:“她叫褚茫茫,你要是看着她还不错,我可以让她来见见你。”
果然,佟书聆的视线死死地垂在桌面上,很快自言自语般笑说着:“姓楚呢,真是个少见的姓。”
“对,是‘衣’字旁和‘者’字组成的那个‘褚’字,确实很少见。”他握着筷子,冷冷地看着她的反应,仿佛想要从她细小的反应中挖出更大的破绽。
他看到她抓着披肩的手背上青筋明显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掩住唇,打了个哈欠,满怀歉意地笑道:“我困了,回去先休息,你也早点睡。”
“嗯,晚安。”他点点头,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缓缓地移入卧室,本该是优雅的走姿,可身体还是过分地绷紧。
究竟是他多心了呢,还是他的第六感太过强烈,以至于真相即将浮出水面?难以按捺的好奇心,和急于投入调查的焦躁让他的心在胸腔里隆隆跳着,事情正在往他不知是期待还是害怕的方向,无法控制地飞奔而去。
…………
十月份的天气本该秋高气爽,可s城的气候有些古怪,春秋的季节里,穿插着冬天和夏天,往往白天热腾腾的,早晚两头凉得叫人骨头发抖。
下午的课上完之后,褚茫茫也来不及回寝室带衣服,匆匆忙忙搭公车去剧组,今天晚上有一出戏,是里一个舞会的片段,要几个会跳舞的女群演凑数,她也在其中。说起来她在这个戏里唯一接到的角色就是那个说过两句台词的伴娘,除此之外,连个龙套的芝麻粒儿大小的角色她都没拿到手,这一次,也是因为会跳舞的人太少了,剧务不得已让她表演。
可反过来看,于清池比自己拿到的戏份比自己多多了,就比如出场时的那个伴娘角色本来就是她的,被自己“不小心”弄到手了,对此于清池一直对自己有些怨言,到了后来,任绿又给了她不少上镜的机会,可对自己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注。
难道说任绿在挑选她们两个的时候,一眼看中的就是于清池?那么自己岂不是做了别人的陪衬?现在想想那天任绿说服付亦歆出演伴郎的情景,越发觉得是她早有安排,刻意激化她和于清池之间的矛盾。
究竟是她哪里做得不如于清池做得好呢?她承认自己基础是差了一些,可这些日子的付出已经够多了,她在背地里想尽办法弥补不足,跟剪辑师套近乎,看这种拍摄资源,和诸葛握龙私下里切磋、对台词,连这位素来眼光尖锐的师哥都承认自己大有进步,可怎么就不能得到任绿的一点点分来的目光呢?
化妆室里,人人都忙着换衣服,给自己上妆,因为这次的场景是化妆舞会,女主角的妆容需要特别注意,而通常大牌有自己的独立化妆师,跟那些一忙起来就得找个角落自己涂抹的小演员相比,简直好多了。
时间紧急,人又都挤在一间屋子里,走动又大,这时候出了点岔子,有个不明状况的女孩大概是等着化妆等急了,扯了女主角的化妆师,再三让她给她化妆,不料产生争执,最后竟然动上了手。
“啪”“啪”的两声接连响起,干脆利落,声音极大,正在给自己画眉的褚茫茫猛然一惊,僵着脊背转身把目光移到了声源处,有个没怎么见过的姑娘捂着脸怔在原地。
“你怎么打我?!”被人这么左右开弓来了两下子,那姑娘明显懵了,脑子一凛,一脸怒气地瞪着化妆师。
“帮你化妆啊,两边的腮红,均匀红润。”
“你!”
“呵呵,别耽误我宝贵的时间,就你这种龙套,再演个年都请不起我。”化妆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甩着手掌晃悠悠走开了。
化妆室里面安静了足足有两分钟,很快大家又忙了起来,该化妆化妆,该换衣服换衣服,仿佛刚才那小插曲没有发生过一样。
褚茫茫也移回目光,不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挨打的女孩身上,可心里却悻悻的,纷乱如麻,捏着眉笔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她搁下笔,往门口望了望,正巧看见任绿站在走廊里,用一种抱臂观望的姿态,淡然却冷漠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她这种仿佛目中无物却一切了然的样子,让褚茫茫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心生出异样的别扭与不喜。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加快节奏,想再用十几章写完这个文,不知道可能性有多大。
突然停更跑去考试,让我非常抱歉。
弱弱问一句,还有人在看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