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就像女人穿的内裤，平时防护的严严实实，但是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蛛丝马迹后，就会引起连番的猜想，当然，也仅仅只是猜想。
喝退了赵可儿，赵子卿的脸马上变的严肃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杨牧一眼后，就一言不发的当先走向了书房。杨牧苦笑了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客厅和书房距离并不遥远，中间会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此刻已近深夜，正是虫儿呼朋引伴的时刻，各个都在欢快的叫着，期待着能用自己的大嗓门勾引来几只雌性。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黯淡，也许是今夜的月光被遮住了的缘故，赵子卿仍自顾自的走着，浑然不管后面的杨牧。杨牧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书房到是装扮的古色古香，悬挂着一幅“静心斋”的牌匾，这三字写的龙飞凤舞，若不是仔细看，完全看不出写的是静心斋三字，但凝神去看，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那三个字似乎有些魔力，会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仔细看过后，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有晚风吹的竹叶沙沙响的声音，有晚归的鸟儿归巢的欢乐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潺潺流水声。晚风带来了一丝薄雾，然后慢慢的弥漫在竹林里，隐约的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仗剑立在竹林里，看的却不甚清楚，风吹起了他满头的白发，然后似乎是在随着风的节奏在舞动手中的剑。他舞动的并不快，在常人看来，甚至有些笨拙，但杨牧绝不会这么认为。这么认为的人，大概也都长眠于地下了。
看似笨拙的剑法，在渐渐舞动的过程中，杨牧突然有种错觉，因为他看不到那把剑了，剑似乎融入了微风里，和薄雾化为了一体，再凝神一看，剑又回到了老者的手里，依然是那么笨拙的舞动着。
“杨公子，杨公子。。。”赵子卿发现杨牧神情有异，以为自己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赶忙的叫道。
将思绪拉回现实，杨牧的冷静也回到了现实，看到赵子卿那着急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自己不过是看那幅字有些出神，至于这样么。
“我喜欢直来直往，不知今日叫我来，有何要事？”杨牧突然开口说道。
“不知杨公子在姑苏见了穆老之后，心里可有什么想法？”赵子卿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站哪一边的？”
“天”
“那么今日？”
“请公子加入，共襄大举。”
“为何？”
“武功盖世，机智过人，家底清白。”
“若不呢？”
“愿公子一路好走。”
“再见。”
“不送。”
至此，一场谈话结束了。在杨牧走出书房的时候，赵子卿还是忍不住的说道：“此刻夜深雾重，公子还请注意些。”说完，就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看着那静心斋三个字，陷入了沉默。
“多谢。”说完，杨牧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走入了浓浓的黑暗里。
走出赵家大院，映入眼帘的是湖边那孤零零的一盏灯，以及在飘零的船上摇曳的一个人，杨牧觉得自己和那个飘零在水里的倒影没有两样。
那人正在船上打盹，常年的水上生活练就了他即使在大风大浪面前也可以安然入睡的本领，也许曾经的他是一个很讨厌水上生活的人，但如今却绝对不是了，这从他那此起彼伏的有节奏的鼾声里可以听出来。
一个人在一个环境里久了，即使曾经心里有抵触，但久了也就麻木了，麻木后也就习惯了。
杨牧径直往船上走去，顺手将手里的几瓶酒摇的响了起来。想想自己的行为杨牧忍不住笑了起来，出来之前居然会鬼使神差地顺手去赵家酒窖里拿几瓶陈年女儿红，这事想起来就有点不可思议，以前的自己可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难道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才短短时日自己已经变了么。
对于酒鬼来说，即使几里之外的酒香也休想逃过他们的鼻子，更何况近在眼前的勾引呢。还没等杨牧上船，那人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杨牧，眼睛里充满了亲切。杨牧相信，即使面对女人，他也绝没有现在这么温柔的笑容。
“你来了。”
“我来了。”
“坐。”
“喝。”
很多时候，行动说明了一切。这个时候啰嗦和客气就像浪子和寡妇身上的衣服，不仅多余，而且碍事。所以，他们一人一壶，开心的喝了起来。
一壶酒在不到一会就被消灭干净，他们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拿起了第二壶，这一次，他们喝的慢了很多。
喝酒和男女之间的相处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第一壶必然是喝的多，说的少，就像男女第一次往往没有言语，直接奔人主题，热情奔放，而到了第二次，则更多的是有了灵于肉的交流，程度也有热情似火转入了细水长流。
“你是杨牧，我知道你，大名鼎鼎的杨牧。”细细的品了手中的一杯酒，他缓缓的说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不公平，更何况你还喝了我的酒，所以，我必须也知道你的名字。”杨牧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也像他那样仔细的品了一口女儿红后，才开口说道。
“我是个小人物，名字更是比我还普通，但既然喝了你的酒，你就叫我船二吧。”船二缓缓的说道。
“普通或者重要，看是从谁的眼里去看。”杨牧说到这里，言语里不禁有些萧索。
“你很寂寞，在心里。”船二突然说道。说完，又喝了一口，定定的看着水流去的声音。
“给你说个关于女儿红和寂寞的故事吧。”杨牧突然狡黠的说道。被人看穿心事并不是一件值得去高兴的事情，他立即转移了话题。
“哦？”船二似乎也不想在那个话题上过多的深入，就像两个彼此陌生的男女偶然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并不想深入到灵魂的交流。
“一个少年剑客一次晚上到酒馆去喝酒，那是深夜了，老板本来准备关门的，可是看到少年眼里流露出的疲惫，就拿了一壶女儿红给他。少年喝了一壶后，对老板说，你见多识广，说个寂寞的笑话听听吧。老板没有推辞，指着少年手里的女儿红说，相传女儿红初创于绍兴，那里的人家要是生了个女人，就会在自家的桂花树下埋下几坛女儿红，等女孩长大成人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杨牧慢慢地说着，说到这，停了下来。
“这和寂寞有什么关系呢？”见杨牧半天没有开口，船二忍不住问道。
“喝，这是百年女儿红，是不是特别香？”杨牧说道。
“百年女儿红？哦。。。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果然有点寂寞。”船二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没有造作。
看着船二的笑容，杨牧也笑了起来，笑的很大声。
两个人似乎是在比赛谁的笑声更大，谁笑的更夸张，最后一个个痛的在甲板上捂着肚子，但还是在继续的笑着。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还剩下两坛酒，这次他们喝的更慢，他们就像女孩珍惜自己的贞操一般，很久才去喝一口。更多的时候，是像这黑暗一样连绵不绝的沉默。
“不知今日过后，杨兄会去何处？”船二问道。
“今日不知明日事，正是江湖人的悲哀，我是江湖人，自然也免不了俗。”杨牧叹了一口气。
“可杨兄并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你有野心，也有目标，这我看的出来。”船二仍不死心。
“野心也好，目标也罢，只是逼自己前进的一个说辞罢了，说到底，我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今后的路怎么走，就得看别人修的路是否适合我走了。若修的好，我会走，若不好，那么即使是荆棘满山，悬崖峭壁，我也只有硬着头皮自己闯了。”说到这里，杨牧的眼神变的坚毅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的异常严肃。
关乎理想和未来，容不得半点玩笑。
船二有些佩服杨牧，但也隐隐的为杨牧担心起来。少年有梦想是好事，一个想做成头牌的青楼女子总比天天躺在床上等着客人来的女人好些，但往往梦想越大，阻力也就越大，因为关乎梦想一事，说白了就是将别人手里拥有的东西拿到自己的手中。
“别为我担心，虽然我还年轻，但也知轻重。”被人关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即使这发生在两个大男人之间。
船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关心，也许是从杨牧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也许是被他内心里的那个梦想打动了，也有可能是想让江湖中能有更多的关于梦想的东西存在，但更多的，也许只是将自己曾经未曾实现的梦想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喝完这杯酒，你们即将分离，日后相见，但求全力以赴，勿以今日之酒而生怜惜之心。请！”杨牧说完，将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就钻进了帐篷里。
船二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划着船，向着对岸。
在那里，他们就要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