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
“真没有想到从那么高摔下来,他居然还能醒啊。”
当仇烈火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正聚集着一些扛着各式杂牌武器的战士,目测他们背着的枪有“中正式”、有“汉阳造”,也有猎枪和土枪,还有腰间别着“盒子炮”的,还有人扛着鬼子的三八大盖,估计是被缴获的武器。但这些战士看上去都挺清瘦,貌似有些营养不良。虽然条件艰苦,但大多精神矍铄。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在哪里?”
仇烈火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一双素手轻轻地按住。
“不要乱动,你从悬崖上跌下来了。”
那声音很轻,很柔,好像是天边的仙女发出的天籁。
等到仇烈火的眼睛完全睁大之后,看到的果然是一位比天仙还要美的女子,这个女子穿着一件大红袄,在都是土布衣服的战士们当中显得非常的引人注目,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山野中的成熟气息,体态略显丰腴,却有着一种大气天成的味道,腰臀该挺挺该鼓鼓,整个人像是一只饱满的桃子。此女扎着一条黑油油的麻花辫,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随时都在用眼睛对人说话。
“真是奇怪啊,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居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要是普通人的话,估计已经被摔得粉身碎骨了。”
看起来眼前的这位姑娘,已经对仇烈火进行了全身的检查,对于仇烈火诡异的身体素质啧啧称奇。
“姑娘,你是?”
仇烈火蹭地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他独来独往惯了,又总是在刀口上舔血,在很多时候都是单独行动。甚至有些时候都有点不适应与人相处。
对于这里的一切他都感到很不适应。秋后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松针照射进来,四周散发着蘑菇和草叶的清香,如果不是在抗战危急之时,这里也算是一处休闲的密地。而就在那绵软的松针之上,依傍着山势和树木,搭建起了一排排地窨子。
“我是花儿。”
“是赵司令队伍里的医生。”
那姑娘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脸颊上却带着一股羞涩,集惊世的美貌与罕有的纯真于一身,看得仇烈火也不禁内心一阵悸动。
“赵司令!?”
“这里是抗联的密营?”
早听说赵司令的抗联队伍就在鹤岗山区一带打游击,在刚才火并鬼子的最后关头,也正是靠着抗联队伍的侧应突击,才让仇烈火趁乱逃脱,没有想到在跌落悬崖之后,还能够被抗联所救,并将自己带到抗联的密营当中。
“嗯,本来你是没有机会来到这里的,是赵司令说你是个抗日志士,说要给你收尸,没有想到你又活过来了。”
花儿对着仇烈火俏皮的一笑,露出编贝一样洁白的牙齿,如果说与沈梦蝶的交往是一种费尽心机的周旋,与花儿的交流就像是畅饮一壶甘泉,不知不觉中人就醉了。
原来,这抗联的密营是抗联战士们栖身和休养的根据地,按照不成文的规矩,来路可疑的活人是绝对不能带进密营的,如果密营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日伪军前来扫荡,所以,仇烈火如果“活着”,本来是没有机会进入密营的,但他从悬崖上摔落之后,进入了假死状态,故而被当成死尸拖回了密营。
按照赵司令的意见,这个青年人虽然不是抗联的人,却也是一条敢杀鬼子的好汉,应该将他葬到这白山黑水之间的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所以,在日伪军撤走之后,特意带着抗联战士们寻到了仇烈火的“尸首”,准备将他厚葬。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么重重地摔了一下之后,仇烈火居然又能这么快的苏醒过来。更加诡异的是从本该摔得全身粉碎的高度落下来,仇烈火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出血点。内脏似乎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损伤。
“哈哈!痛快啊!真是痛快!”
仇烈火抚掌大笑。
“你怎么了?你不是脑袋摔出毛病来了吧?”
花儿瞪大了眼睛,仔细观瞧仇烈火,心说,这位爷还是摔出毛病来了,八成有点不正常。
“你咋啦?疯了?还是傻了?”
“我看你是摔的神经不正常啦?”
花儿凑近仇烈火,不解地问。
“哪有,哪有,看你说的,我是高兴啊!人生一大快事,就是有人为你收尸啊,我仇烈火与赵司令素未蒙面,他却能够为我收尸,这份情我领了。”
“是谁要领我的情啊?”
正说话间,一个黑脸汉子走近前来,此人尽管个子不高,却长得鼻直口阔、器宇轩昂,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仿佛能够照彻人的灵魂,任是谁站在他的面前,都丝毫不敢小觑,只能是肃然起敬。
“赵司令。”
花儿对着那汉子一声招呼。
“这位就是赵司令!?”
这一见,仇烈火全身的热血都要燃烧起来。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惺惺相惜吧。
“嗯,是我,兄弟勇炸日酋山崎,真是英雄壮举,气贯长虹!我带人杀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抓住几个伪军盘问,知道你撤走的路线方向,只恐你难以脱身,这才带着队伍跟进,最后听说你坠落了悬崖,所以我才带人下到崖底搜寻。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失去知觉,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能够这么快苏醒。”
赵司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叙述了一遍。
“嗯,我仇烈火也多谢赵司令了。我这次能够大难不死,欠你,欠抗联一份人情,能够有幸进入抗联密营,我也是长见识了。”按照江湖礼节,仇烈火抱拳拱手,神态竟也是不卑不亢。
“其实我找你,也有一事要询问。我们的一位同志从延安秘密赶到这里,却被鬼子抓进了矫正院,再后来,就在万人坑边失联了,据说押他的三个鬼子也被杀了,我前思后想,目前在鹤岗地区,能有这般手段单独行动、连杀鬼子的人或许也只有你了。所以,我很想知道详细的情形如何?”赵司令试探地问。
身为抗日联军总司令,他对于鹤岗地区各支抗联队伍,都是有一定了解的。以前还未听说哪个队伍的哪个人在单兵作战之时能够有这么过硬的手段,直到今天仇烈火杀了山崎,自曝了“阎王”的名号之后,赵司令才推断那连杀鬼子的事件乃是仇烈火所为,费力寻找他的“尸体”,其实也是想为寻找张进的下落去寻觅一些线索。
“赵司令所说的是那个张进吧,他确实是条汉子,他已经遇害,我把他给埋了。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咱们也厚葬他,给他给个纪念碑。”仇烈火肃然道。
“埋骨何处不青山!?我们浴血奋战,就是为了赶跑鬼子,生前性命都能够舍弃,谁又会在乎死后的声名?立碑不立碑的也就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列了。”确认了张进的死讯之后,赵司令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随后所说的一席话却不能不令仇烈火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