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说分手
(一)
黎明,当老旧的时光伴随着旭日东升的晨光从蛋壳中悄然初醒时,一眼望不到边的天际有如刚刚苏醒的少女般,磨砂朦胧着好看漂亮的睫毛,轻抚飘扬。
沉睡了半个世纪的黑寂混淆着缠绵的意识,和让人心碎的梦境,就像十九世纪古罗马的辉煌与腐朽。木子斜倚着展望台前光洁白柃的柱子上透过厚厚的落地玻璃窗,慵懒无聊的俯瞰着整座有如晦涩空凉般的东京,远远望去,一座涂满了奶油圣代的富士山恬静安详。
一只色彩分明的绿雉轻佻间飞落起伏于黑白分明的瓦片石砾间,轻抬尖锐的利爪深入浅浮的贯入高矮一致的砖瓦房屋里的细缝间,弯曲娴熟的鸟喙走走停停。
今天的木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睡懒觉,泼落顺滑的长发自由舒闲的散落在吹弹可破的肩胛两侧,一身珠宝色的低领套筒长裙在惺忪适人的暖阳中,熠熠生辉。
“南江,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木子伸出自己白皙修长的右手朝着迎面扑来的耀眼晨光缓缓伸去,如若无骨的无名指上环绕着的琉光银白色钻戒是那么的扎眼,金灿色的微光顺服着木子渐渐合拢的手指不经意间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字符,DR。
鹅白色的深V花边上点缀着的是细嗅珠宝,晶莹镂空的前胸上布满了银白色的骨朵,长长的裙裾有如天上的银河般四散而下,轻扬着雪白的脖颈和一脸傲人的娇容下却描绘着浅淡又不失半分秀美的淡妆。
木子轻轻扶起垂落四散的青丝,一双灵巧纤白的小手有如造型师熟练的高高拢起,麻利的盘旋,轻巧间,十指有如精灵般跃动的十指骤然盘踞。晨光倾泻间,微微抬起的尖滑嫩颚,脖颈间沉坠着一条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宝石蓝项链。
“木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身灵巧如燕,精致合身的南江如一个刚从白马下落的王子般,修长帅气的模样朝着木子单膝下跪,沉稳而又温暖的双手缓缓托起身前隽美柔软的右手,低头轻嗅。满含爱意的双眸如一只包含了整间世界最温暖的心田般深情款款。
“我愿意!”
喜极而泣的木子丝毫不顾哭花扑粉的胭妆,充满了幸福的睫毛间忽闪着久违的冲动,快点为我戴上象征着我们彼此间爱情最坚贞的鉴证,我要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幻想过无数次你亲手为我戴上钻戒的样子,梦境中感动过多少回我为你哭红的泪眼,亲爱的,娶我好吗?在我最繁花似锦的年纪,亲爱的,为我戴上钻戒好吗?那一颗仅仅象征着天地间我们无比贞坚爱情。
红彤彤的轮日像一颗新出生的婴儿般,原本整个宁静的世界全都惊吵起来,海岸线上蔚蓝孤独的单行线上,或许会有几只肥硕的海鸥飞过。
突然,当手指缝间的微光突然扎眼,当原本温暖的晨曦打开最后的一角阴暗,砰,砰,砰,幻想之中的梦境哗然而碎,一块块稀碎透明的渣滓将整个期许幻灭。
“南江!南江!”
原本还一脸沉沦,一副爱意的木子突然像是惊悸般歇斯底里,纤细的手掌间仿佛溢出了鲜艳的血色,空洞的眼神中却有如昼夜交替,涣散的瞳仁中摄出丧心病狂的执着。
“南江!南江!”
一身婚纱的木子此时如同一只得了瘟疫的疯狗般,疯狂的朝着身前拇指盖般厚的落地玻璃窗上砸去,手指上象征着坚贞的钻戒此时却在坚硬的玻璃上划出了无数道清晰可见的白色条纹。
“南江,不要走!南江,别离开我!南江!”
掼起的长发如瀑布般四散开来,铣白的头纱飘然而落,精美的婚纱上早已不知印上了多少个马蹄般的灰色烙印,一脸疯狂,偏执,倔强的木子此时依旧在用着双手疯狂的拍打着身前细碎的玻璃。
观望台上剔透的地板上零散着高低躺伏的亮红色高跟鞋,刺耳心碎的响动却并未引来太多的人朝着这边观望。天上几朵白云拉伸出来的俊美容颜,仿佛是你心底里始终放不下的身影。
石城其实早就来了,只是这次选择了默默守候。
一身华丽雪白的高档燕尾服仿佛从哪里见过,帅气的俊容上却留露出丝丝的关怀。东京铁塔的这层被石城早就安排好了,任凭木子如何去疯,去敲打,去癫狂,一切的一切,石城也都交代妥当。
这是我的未婚妻,只是有些躁动罢了。
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再也无法去释放,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可活在你的记忆里。
不知疯了多久,当满身疲惫,双手淋血的木子被一身矫健的石城抱着朝东京铁塔而下时,朦胧中,木子好像看到了南江。
“南江,是你吗?”
“南江,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离开我的。”
“南江,我终于嫁给你了,对吗?”
“南江,不要离开我...”
疯了似的木子原本隽美精致的容颜此时却显得十分疲倦,沾满汗珠的额头间几丝长发紧紧的贴在了木子妆花的脸上。酥软的身躯就如同一条溺死的鱼般,双手下垂,头脚下沉,唯有轻柔软腻的腰肢被石城紧紧的托着。
其实,当石城一脸痛心疾首的将木子从那落满了细碎玻璃渣子的地上将木子抱起时,早已充满了血丝的眼眸仿佛充满了妒忌,爱是可以生恨的,尤其是当看着自己心爱已久的人为了另一个人变得痴傻狂癫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东京铁塔的第三层是木子心中永远的痛,也是石城一直难以逾越的鸿沟,当两个注定平行的线随着某天突然崩塌的节点变得错位时,就连交叉仿佛都成了一种多余的奢侈。
而当木子昏昏沉沉的在医院苍白干硬的病床上毫无意识的沉睡了三天后,无尽的黑暗中仿佛一直有着一个无比巨大且深邃的漩涡,漆黑,恐惧却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光亮。
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暗,我只知道当我身处在一片漆黑不见五指,脑海也一片黑暗时,全身上下仿佛莫名的颤栗,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没有人知道我到底看见了什么,就像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否还会走出去,直到我终于看到了一丁点的光亮。
滴答,滴答,清脆刺耳的点滴声就像对生命最后的垂祭,冰冷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人来宽慰我,仿佛我就如同一具余温刚刚散去的死尸般,就连虚散空洞的灵魂也逐渐要离我而去。这是木子在后来的记述中所说的话。
不过当木子从医院出来后,依旧像往常那般朝着老街的一栋老房子中去画画,始终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画着什么,就连石城也没有进去过,除了她自己。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按部就班的随着时间的迁衍变的枯燥单调,东京四月的雨仿佛开始下个没完,细碎的雨滴声滴答滴答毫无章法的掉落在不同的地方,南江依旧没有出现。
“我要和自己说分手!”
突然的某一天,木子再次来到东京铁塔的第三层,这次却没有穿着上次的婚纱,戴着头纱,就连脖颈上明晃晃,手指上透亮的戒指也都一股脑的顺着铁塔的窗檐下用力的掷了下去,仿佛掉落入了云间,又好像砸在了谁家的房檐上,不过,我更相信的是,丢在了如溪水般,击起千层涟漪的过去里。
“过去的日子里,就像是坐过山车,更多的时候却是在随着坡体骤然的下落,幸福并不是靠想象就能直达云端的,真正的爱情是要经历死别过后,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一般的旺盛。我承认,在没有南江的日子里,自己过的很糟,让很多人担心了,这里的很多人不过仅仅只得是母亲,南江的母亲还有石城罢了。
但是,每当我闭上双眼,漆黑的世界里我却始终看不到一丝的光亮,也许,是该放弃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我不能寐,吞服了大量的安定,可是真正能使我安定却是那道出现在我假死时,无尽的深渊。”
也许,人生会有大大小小个后悔的事情,可是真正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却是自己在后悔着过去,后悔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是要前行,南江再也不会回来了,也许是我的错,但是我后悔过了,发现一无所有,南江依旧没有回来。
所以,我决定在最后生命里仅剩的三个月的时间,我要去完成曾经的使命,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约定,石城,他是个好人,好到除了不能变成第二个南江一样,可是我真的就无可救药了吗?只有经历过爱河的人才会真正的懂得,爱与被爱是两个人的事,哪怕模仿也会相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