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一端上来,清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盖过了翠香园中那股烂俗的烟花巷雨味。
“我来。”顾长歌接过药,靠近了那男子。
男子还在昏睡着,轮廓分明的脸格外硬朗,此时的他安静得像个刚出世的孩子,完全没了昨晚的戾气和杀意。
顾长歌拿了一块软布垫到他下颌处,防止药洒出来染得到处都是。
她先取一小勺药,轻轻吹凉以后,小心翼翼喂进男子口中,再拿了布条把溢出来的药液擦去。
这药解毒见效快,不一会儿,男子就慢慢睁开了眼。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似乎力气被抽去了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顾长歌还算善解人意,知他焦虑,立刻温言软语安慰道:“放心吧,这里是个安全的地方。”
男子一看是救自己于水火的那个姑娘,也没了方才的排斥,只是挣扎着身子,像是想起身。
站在一旁的招云立刻会意,上前扶起了那男子,给他找了个软垫放在身后。
男子轻轻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像是装了不少东西,沉得慌,意识也还有些模糊,还是勉强开口道,一字一顿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多谢。”顾长歌柔和地笑着,想了想问道:“萧统领……感觉身子可有好些?”
“好多了。”男子感激地看着顾长歌,随即惊愕抬头。“你认识我?”
招云瞥向顾长歌,那丫头的表情终于是一口气的放心,像是有感应般的,她也扭过头来看着自己,平添了几分欲言又止。
招云知道她想说什么,也就试探着看向男子:“我们没有恶意,萧统领,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些什么?”
男子的戒备心并不小,细细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四处都是暖粉色,药味也渐渐散去,女子脂粉的香气萦绕在鼻息之间,他皱了皱眉头,许是猜出了这地儿是何处,并不愿说话的样子。
顾长歌知道他有顾忌,开口辩解:“我有心既出手救你,便不可能是要害你的坏人,我也只是碰巧路过罢了。”
她对这个男子和他背后的东西实在好奇,若是能从他口中套出些东西就再好不过了。
看男子还是不愿开口,一副冷淡的样子,顾长歌试图再引导:“你看看我们俩的样子,绝不是什么鲁莽之徒。至于您的身份,我们如何得知,这就是我们的本事了。”
听了这话,顾长歌半威胁半哄骗的,萧淮有了反应。只是抬头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犹豫着,终究没有吐露半个字。
看她的穿着打扮和身手,一定不会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细细想来,隐隐约约想起来了顾长歌的身份。
只有前段时间听说过顾侯爷府上来了个奇女子,楚皇诞辰之日似乎也见过她,这恐怕就是顾府二小姐本尊了。
他仍没有多话的意思,只道:“萧淮一定会将小姐的恩情铭记于心,不过多余的事小姐也不必多问了。”
他有这反应也在意料之中,顾长歌也不愿去做这强人所难的事儿,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三个人突然的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敲门声突然响起,顾长歌立刻警觉道:“谁?”
木川旗随意慵懒的声音传来:“是小爷我。”
顾长歌对着他在的方向抛了个白眼,跑过去开了门:“你为何会知我们在此处?”
木川旗邪邪一笑,狡黠眼神投向招云:“你倒是先去问问他啊。”
招云以笑容回应了他:“不错,这么快就寻着我留的记号过来了。”
“自然。”木川旗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着。
顾长歌略微有些惊诧,也跟着他们笑起来,忍不住打趣道:“莫不是去了一趟江南,你俩就相识相知了?如今竟这般有默契?”
招云摸了摸鼻尖儿,语气中竟染上几分骄傲:“我与木少侠只不过是志趣相投,有话可聊自然会生默契。”
顾长歌嫣然一笑,开着玩笑:“你俩若交好,干脆拜个把子去,省得叫我觉得自家种了许久的白菜要被野兽叼了去。”
毕竟两人也是因为她才会相识。
说笑之后,顾长歌突然想起方才的事,敛了笑意看向木川旗:“那人……”
看木川旗只身回来,她心中也猜到了结果。
“跑了。”木川旗拿着手中的茶杯把玩着,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按理说那人也受了伤,怎会在他的追击之下逃得这样彻底?要知道,木川旗的功力绝对是在那人之上。
“此事果然不简单。”顾长歌也坐了下来,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皇家禁卫军统帅遇刺,前些日子琉球来犯,顾信衡及其余几位重臣常驻宫中想对策,这一切一切的事似乎都有着什么联系。
顾长歌隐隐觉得这尤其是同顾信衡有关,但又不敢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背后一定有很多秘密。
外头打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顾长歌惊得晃了晃身子,用极其不确定的语气问:“三更?”
木川旗和招云点点头。
坏了!
顾长歌一拍大腿,明日一早还得去跟老夫人请早安,打江南回来就一直在忙,她根本没时间去问候老夫人,此处不是可长久留着之地,还是早些回顾府的好。
“萧公子,我明日有事,先告辞了,你已经醒了,可有何处要去?可请他们护你前去。”顾长歌指了指木川旗和招云。
此时去哪儿都是危险的,自己身上还带着重伤,还不如就在此处养伤,待功力恢复。
萧淮寻思了一会儿,还是表示要留下。
顾长歌对着木川旗谄媚一笑:“他就交给你了,可千万保护好他。”
不等木川旗作回应,顾长歌就开溜了,只留下其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木川旗还是妥协了。
刚下了楼,老鸨就迎面走来,陪着笑:“姑娘,你家大哥酒可醒了?可要帮忙?”
“醒了,不过不必帮忙,也不必安排姑娘去房里,他们要什么自会告诉你的。”顾长歌从头上又取下一个簪子:“我倒是需要你帮个忙,不管他人有没有问起,你只当没有我这个人来过这儿,否则我一个姑娘家以后还要嫁人的,说出去总不好。”
老鸨握着那簪子一个劲儿的点头,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