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其诡异的世界。
街道的背景是如同幻灯片一般闪烁着的城市边缘,支离破碎的阳光洒满了大街上的每一处角落,异样的氛围则充斥着你眼前的整个空间。无论是正在走动的行人还是固定不动的景物,此时看上去都更像是一幅幅简陋的快照一般,给人一种极度失真的感觉。
天空并不完整,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被打碎了的巨大镜面。碎片中显示出来的影像从白天到黑夜应有尽有,自身位置不断变动的同时还会和周围的碎片结合或者干脆分裂出更多的碎片。天空的变动似乎毫无规律,但如果你一直紧盯着其中的一块碎片观察,就会看到一片静止不动的完整画面,而一旦眼神朝旁边移动,画面又会立刻变回原来的样子。
然而,在这难以名状的世界之中,却存在着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那是一名看上去不到17岁的少年,白衣、黑裤、银发,无论怎么看都相当真实,完全没有四周景物那种诡异的虚假感。这种与整个世界的基调格格不入的感觉,无疑证明了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从现实世界中以某种方式来到这里的、实实在在的“人”。
没错——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但也不是「战场」。
「战场」是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异世界,两者不但在空间上毫无关联,在时间线上也没有任何相关性。每一次灵能者之间发生战斗,「战场」都会沿着完全独立的时间线运行,这条时间线的首尾皆同现实世界的某个特定时间点相连,所以对于现实世界来说,整场战斗是发生在同一时刻的。
对战时如此,「晚会」自然也是如此。整场「晚会」完全是在现实世界中的某一刻进行的,也就是说,「战场」内过去的那3个小时根本就不存在于现实当中。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不同世界之间的时间线并不需要进行统一,就算两个世界以相差无数倍的速率独自运作也不会对另一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在世界之外,“时间”根本毫无意义。
但毫无联系的两个世界是无法进行信息交流的,而灵能者进入「战场」这一行为却正是一种信息交流,为了完成这一功能两个世界就必须要有所联系才行。为此「战场」与现实世界的“外壳”其实是有接触点的,这种接触点并不会使两个世界产生内部关联,但却可以在有需要时作为信息的输出/输入端口来使用,只在那个时点两个世界才会产生一定的关联性。
这其中就包括了时间线上的关联——虽然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并不相干,但两者之间存在一个交点,这个交点刚好就位于“外壳”上,也就是作为信息交换端口的接触点。很明显,雷克现在就是在这个时间线的交点上,也就是处于两个世界的夹缝之间。
雷克进入这处夹缝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在进入「战场」的那一瞬间将时间线再次错开,让自己停留在两个世界之间。正常人当然无法做到这一点,但对于灵力等级早已达到13的雷克来说这也只是很平常的事情而已,掌控时间这样的强悍能力越到后期优势反而越明显。
之所以要到这个地方来,当然不会是因为雷克的审美观比较独特。我承认这里的景色确实是很让人新奇,但也只有前几次进入才有这样的感觉,在那种诡异的气氛中呆久了可是很容易让人抑郁的,如此致郁的环境自然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其实雷克来这里的原因是这里处于世界的外侧。没错!虽然仅仅是世界“外壳”上的一点,但这里确确实实已经是世界之外了。在这处世界夹缝里法则的力量被大幅度削弱,以至于一些不能在现实世界完成的工作也可以在这里达成——比如雷克现在正要进行的信息收集。
即使是身处世界之外,雷克也依旧无法令现实世界的时间逆流,因为那样做必须要修改时间法则本身,是只有在「战场」之中才能够使用的能力。但是在这里,雷克却能够收集到来自过去的信息,比如某地在过去某一时刻的影像之类的,这样做并不需要触动到法则的层面,纯粹是钻了此处法则薄弱导致的小漏洞罢了。
雷克身处的位置是昨晚米娅遭遇袭击的那个小巷口,这次调查首先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向前平伸出右手,「纹章」能力持续释放,一层银光瞬间照亮了整条小巷,令原本混乱失真的景象在顷刻间变得清晰起来。画面一直倒转,飞快地回到了米娅和鲍尔交战之前,两人的身影也急速后退,回到了小巷之外鲍尔初次动手的地方。
没有理会另一边的米娅,雷克继续回放着鲍尔的行动。倒行转过路口,跳过原地等候的时间,后退回居民区的外围,从公交站点退回车厢之中,坐车退回上一站,再上一站,再上一站,倒退下车,倒行走入一栋公寓,进入电梯,电梯上行......
整个过程雷克都跟在鲍尔的回放影像身后(或者应该说身前?反正就是一路回溯),由于此处的影像只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因此雷克并不会撞上任何东西,但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无论是走动还是跟随车辆移动全都是靠平移“飘动”来完成的,就好像一个游离在世间的鬼魂一样。
这倒不是雷克恶趣味,而是在这里只能用这种方式行动。实际上,这个过程中你自己一直是站在原地的,反而是周围的影像随着你的意念在变换,这有点像是那些心想事成的幻想世界,但只有具备了操控信息的能力才能这么做,否则你很快就会迷失在这处混乱的世界夹缝里。
而灵能者多少都具有这样的能力,虽然不能像雷克一样回溯时间,但要在这世界中移动还是可以办到的(假如他们有能力进来的话),而雷克更是能做到行动自如,因此上个电梯也不是什么难事。
乘电梯从1楼到达4楼后,鲍尔就直接倒退进了自己的家里,这样的情况让雷克感到有些棘手。倒不是说雷克不能穿门而入,也不是说他有什么坚决不窥探别人隐私的好习惯,只是现在回溯到的时间刚好接近21:30,正是每晚第一场的「Nyx」。这时候鲍尔是在家里呆着的,而他之后的行动雷克已经完整回溯了一遍,除非有实力在雷克之上的人修改过这些信息,否则就说明鲍尔在出门前就知道了米娅的行踪,换言之这表示对方是在「战场」中获得相关的情报的。
不要忘了雷克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现实世界与「战场」之间的夹缝,本来他就是钻了法则的空子才能窥探到这些过去的信息的,现在鲍尔在过去的影像中进入了「战场」,他所看到的东西就不是雷克能去窥探得了的了。就算现在有一个读心能力者在这里也是无能为力,因为对面仅仅是一段世界本身的“记忆”,并不是真正的鲍尔。
不过雷克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继续跟随鲍尔进入了房间之中。说实话鲍尔的房间着实显得有些凌乱,桌面两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比如零食、电线、卡片以及维修工具等,不知道都有什么用处,床上的枕头和被子也乱成一团,好在地板还算比较整洁,没有到处堆放杂物。
回到房间后鲍尔立刻坐回床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而这时候房间里电子钟显示的时间也刚好从21:30:01跳回了21:30:00。在这一刻,过去的鲍尔正处于从「战场」回到现实世界的状态,之前3个小时内(也可能比这要短,毕竟可以提前由指定地点离开)产生的记忆也在这一刻直接从「战场」涌入到现实世界中鲍尔的身体里。
雷克没办法随着鲍尔再进行一次穿越,但这里本来就是两个世界信息交流的端口,「战场」中所有的信息都必须要经过这里才能够去到现实世界,因此雷克并不需要进入过去的「战场」,只要解读出这些传递过来的信息就可以了,这个还是在他能力范围内的。
只不过「战场」的时间线并不是连续的,而是每一次开放都会产生一条首尾连接在现实世界时间线上同一点的“闭合线”,形象成三维物体就是在一条直线上挂了一个环,并且这个环与直线的交点是二者共有的,这样的时间线控制起来可以说是相当麻烦。毕竟雷克现在本就是在两个世界的夹缝当中,处于一重时间静止的状态,而要解读那些信息就必须进入第二重时间静止的状态,从而进入这一点上的另一段“闭合线”,用上面的比喻来解释就是要把另一个环的投影与直线的接点连接到现在自己所处的接点上,相当于两个环和直线三者交于同一点!
听起来这好像很简单,但由于环的投影并没有现实世界作为凭依,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好在雷克自己还是有把握能够完成的,他稍微感受了一下周围的信息流动情况后便着手开始了工作。
今晚调查的正戏,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