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齐把他在水里按了足足五分钟,直到感到顾言的身体逐渐沉向池底,他才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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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和严齐同时跌入水中,溅起一片混着鲜血的水花。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顾言的身体。他呛了好几口水,感到胸口被踢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剧痛。严齐出手狠戾,从前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彻底消失不见,完全就是练家子的模样。顾言暗道失算。
紧接着,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他伸出双臂在水里划了几下,试图站稳反击,可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处于劣势——他的手枪刚刚被严齐踢飞了。
得找到那把枪!
他飞速地伸出水面换了口气,随后一头扎进深水里,在粘糊糊的池底摸索着寻找。
快,快,快。
他必须抓紧时间。严齐的脚踝中枪了,此刻喷泉水池里都充斥着血腥味,但顾言知道他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如果没有枪,对上如今的严齐,他必输无疑。
摸索中,顾言感到自己抓到了金属物品,心下一喜。可等到他拿近一看,却发现只是一把硬币,火冒三丈地扔了。
他睁大双眼,努力在混沌的池水里寻找手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喷水池内部的景象。如同电影镜头一般,一进入水下,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池底的灯光幽幽地亮着,照亮了他在水中飘荡的发丝,身边就是翻滚的池水,整个喷水池像一个巨大的按摩浴缸。
顾言知道自己还是有优势的,毕竟游泳也算是他的强项。他自我催眠般地给自己鼓着劲,蹲□摸索着。
再次摸到金属物时,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终于触底反弹了。这次抓到的可不是硬币。他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抓起来,想瞄准严齐,但下一秒他才发现自己抓住的竟然是……捆着沈维森铁锁链。
顾言低下头,正好看到沈维森仰面躺在池底注视着他,脸上满是惊恐。这情景实在太令人毛骨悚然了,顾言吓得一时不能动弹。
严齐原来是想淹死他!
如果不是顾氏集团当初和亿邦的官司纠纷,沈维森就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抛弃苏一诺和严齐的生母,去娶一个有钱有势的女富二代。严齐是连顾氏一起恨上了。
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八年前,他在加州第一次见到苏一诺时,他的机会就已经开始了……
苏一诺曾经说顾言可怕,殊不知,自己身边的人比他可怕百倍。
仅仅愣了一秒钟,顾言就一个深潜牢牢地抓住锁链,想把自己的岳丈托出水面。当沈维森的头露出水面时,老人大口吸了几口气。可紧接着滑溜溜的锁链一下子从顾言手中掉了下来,沈维森的身体一翻,像块大石头一样又沉了下去,消失在泛着泡沫的水中。
不等他再次去抓沈维森,顾言就看见水池中有两只脚迈了过来——其中一只还冒着鲜血。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颈后遭到一个重击,整个人都朝池底撞了下去。他猛呛了一大口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游泳池里。这是他和严齐的第二次交手,上一次他惨败,这次看来也没有多少胜算。可如今,他早已不是为了输赢而战,甚至不是为了尊严而战——他是为了生命而战。
严齐用力地把他的头按向池底,无疑是要置他于死地。
顾言本能地转了个身挣脱他,但稳稳站在池底的严齐一把将他扭了回来,紧紧抓住不放。严齐的一只手受了伤,可力气还是大得惊人。顾言终于意识到,如果要拼体力,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顾言猛然改变了方向,双腿一蹬游到了严齐身侧,用力一拽,让他失去了平衡。严齐跌跌撞撞地松开了紧抓着顾言的手。
顾言趁机拼命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严齐就重新抓住了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整个人的力量全都压在了他身上。顾言弯着腰试图在水底站稳,可严齐飞起一脚就把他又撂倒了。
顾言再次沉入水底。
他在水下挣扎着,感到身上的肌肉火辣辣地疼。这次他的招数没起到任何作用,严齐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掐着他的喉咙,他只能在不断冒出泡沫的池水中仔细察看池底,想要找到那把手枪。那是他唯一的胜算。
该死!
他有点后悔让那个保安进去了。这下真的是连一个后援都没有。刚才在海港的追逐大战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严齐只是拿着枪乱射而已,他却是左藏右躲上蹿下跳,又差点被闷死,现在眼前已经一阵阵发晕。
水下一片模糊。严齐又把他往池底按了按,探照灯炫目的光束闪得顾言的眼睛生疼。他试图伸手抓住那只灯保持平衡,可没想到灯栓在池底的链子上,他手一滑,又失去了支撑点。他的肺已经快烧起来了
扣在他脖子上的手还在毫不留情地把他往水里压。
突然,顾言看到了那样东西。在他的正下方,一个细细的黑色圆筒从一堆硬币底下戳了出来。
枪管!
顾言伸手就去够,可在好不容易碰到那圆筒时,他感觉那东西摸起来不像是金属,倒像是柔软的橡胶。他拉动圆筒,那根富有弹性的橡胶管像条柔软的蛇一样,“噗”一声甩了过来。这条管子大概有四十厘米长,管子的底端还在不停地冒出长长的一串串气泡。
他终于惊醒:这根本不是手枪,只是喷水池里的一个橡胶发泡器……
顾言终于感到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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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距离缠打两人的一米外,沈维森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出窍了。
尽管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结束生命。他的身体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寒冷、瘀伤……沉入水底的铁链让他动弹不得。
身旁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水花溅起很高。沈维森明白顾言想救他,可是他却很可能因自己的罪过而死。
沈维森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从当年设计收购顾氏,到接回苏一诺暗自培养,再到和顾言结盟合力对付唐子楠,最后是发现严齐的身份后被他所抓……
他装病,极力弥补苏一诺,却依然没有躲过惩罚。
严齐恨他,因为他的自私害死了他和苏一诺的母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孙子。这个男人和唐子楠合作,从那场拉斯维加斯的枪击案开始就步步为营,一次次地对亿邦和顾氏进行致命的打击。苏一诺那个柔柔弱弱的母亲终究是将了他致命的一军,就算他和顾言联手也没能组织这一切的发生。
骑士资本以操作失误为由引发股价大跌,可实际上,这却是一个尽心设计的圈套。唐子楠早就决定要摧毁国内的骑士子公司。他这次趁机将大量骑士的股份如鱼饵一般低价给顾言,这样一来,一旦骑士出了问题,身为最大股东的顾言就难辞其咎。而国内子公司的问题根本不会影响到骑士在美国的运作。
但这一切,沈维森都看不到了。
疼痛一阵阵加剧。老人躺在池底,透过水面注视着夜空,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星星。
阳寿已尽。
终于,他张开嘴呼出了最后一口气。透明的气泡如同他的灵魂一般升起,向上,破裂……紧接着,冰冷的池水如同匕首一样刺进了他的身体。肺部犹如被冰冻一般,所幸的是,痛苦只维持了几秒钟就结束了。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摆脱了人生所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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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齐顾不上脚上的疼痛,把顾言牢牢按在不停地翻腾着的池水里,让他动弹不得。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事到如今,只有除掉他。
顾言渐渐停止了挣扎。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是这样,这是正常现象。严齐暗自想道。身为一个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水刚灌进肺部时人体会变得僵硬,而且这个过程会持续大约五秒钟。
顾言坚持了六秒。
随后,完全如他所料,顾言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像只正在放气的大气球一样无力地沉了下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严齐又把他在水里按了足足五分钟。直到感到顾言的身体逐渐沉向池底,他才松开了手。
他跳出水池回到车中,冷静地拿出药箱给自己包扎,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脚踝上的枪伤还在不停流血,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即使不瘸,伤口感染也会要了他的命。
严齐的眸色越发暗沉。
他还不能死。
他还要回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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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的石砌建筑中,苏一诺在一阵疼痛中醒了过来。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和当初被绑架时一模一样。她躺在沙发上,觉得全身的肌肉就像石头一样紧绷,双臂几乎麻木得没有意识,似乎一碰就会碎。
她想动一动,却突然感到双臂一阵痉挛。她被绑的时间太长了,再这样下去,她的胳膊就会因为血液不畅而失去知觉。
头部的疼痛让苏一诺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清醒的。昏迷前见到的严齐的面孔再次浮现出来,悲伤和迷惑再次席卷了她。她始终没有明白严齐的目的。自从知道他可能就是那个幕后的人以来,她始终不相信他会是那样冷酷无情又精于谋略的人。难道她们相处的无数日子里,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吗?
苏一诺艰难地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与其说是别墅,这里不如说是一间简陋的石屋。房间很宽敞,但没什么装饰,四周都是花岗岩,像是一间古老的会客厅。
她这是在哪里?严齐把她带到了哪里?
一阵微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循风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石砌阳台,百叶木门开着。
透过栏杆间的空隙,苏一诺可以肯定她看见了顾氏大厦。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