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院内,以弘晖为首,依着各自年岁,弘昀、弘时、弘春依次站立,两个小格格布鲁堪与鲍白则跟在他们兄弟最后。与弘晖兄弟默不作声不同,虚岁已经十三的布鲁堪干脆抱起小鲍白,两姐妹挨着不断小声说大声笑,惹得弘昀连连转头瞪她们,弘昀转头的次数多了,作为鲍白兄长的弘春也开始不自在,他不敢说布鲁堪,只对着鲍白绷紧脸皮说:“别那么不懂事!还不快下来,别叫大姐累着了。”
这年四岁的鲍白虽然平日很得胤禛宠爱,但在奶母及同父的兄长弘春口中,已经明白到她与兄长如今不过是寄住在四伯父家中的客人,作为客人就要有做客的规矩,不能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放肆,所以对鲍白来说一句“别那么不懂事!”已经是极严重的指责。
果然鲍白听了弘春的话,马上便抬头对布鲁堪说:“大姐,鲍白想下地。”
布鲁堪虽是格格,可却是王府里性子最野的孩子,平时早就看不惯弘春对鲍白管东管西,这时更不肯松口:“鲍白别听白敦胡扯,我抱着你,我都不觉得累,他多个什么心。”
“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人啊,他就是喜欢装懂事,不就为了讨好阿玛。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给忘了,他的亲阿玛可是住宫里,怕是早把他们给忘了,要不怎么一年才来看他这一会,可怜哪。”这年不过九岁的弘昀,对弘春是早看不顺眼。在家中,作为嫡子的弘晖理所当然得到了全部人的关注,可弘晖好歹只是一个人,他还是能分得份宠爱,可自从弘春来了这个家,无论是阿玛胤禛还是嫡母那拉氏,对弘春的关注也远远在他之上。他想不明白,弘春明明有阿玛,为何还要来抢自己的阿玛!
弘春平时没少被弘昀排挤,这时听到这么露骨的一段话,气得是双眼通红,可即便已经紧握双拳,弘春还是没有反击,甚至没顶半句,因为在他心里,生父胤祯的确是把他们兄妹抛弃了。这些年,虽然伯父胤禛没少在他们面前,给他们生父胤祯说好话,可再多的好话抵不过铁一般的事实。在弘春看来,自从家里有了二弟弘明这个嫡子,对家里来说他与鲍白已是可有可没,每当相到,其他弟弟妹妹能每日偎依在自己的生母旁,能时常见到阿玛胤祯。上年回宫,他更是听说了,二弟弘明除了书房里的师傅,阿玛胤祯更每天抽出时间,亲自指导其功课,这对弘春来说,无疑是种伤害,他们阿玛甚至愿意亲自教授二弟课业,可却想都未曾想过要将他们兄妹接回。虽然伯父胤禛对他们兄妹关怀备至,可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家。
虽然弘春不吭声,可鲍白就忍不下这口气,几乎是从布鲁堪跳下地,冲到弘昀面前大声争辩道:“不许二哥你欺负哥哥,谁说阿玛不要我们了!阿玛他今天不就来看我们了!”
布鲁堪在旁也看不过眼,走过来帮鲍白道:“弘昀你不要胡说八道。”
弘昀没想到布鲁堪竟会帮鲍白说话,当下不满道:“你竟然同着他们,你等着,我回头一定告诉额娘!看她怎么训你!”布鲁堪与弘昀一母同胞,弘昀此时说的额娘,指的是府中的侍妾李氏。
布鲁堪见弘昀越说越不像话,干脆把话说狠道:“难道我还怕你去回额娘,来啊,咱们这就去东路花园回额娘去!”布鲁堪这句话里说的额娘则是府中主母那拉氏。
“怪不得,果然又是个狼心狗肺!”弘昀随即嘲讽道。
而跟在弘昀身旁的另一个同母弟弘时,自己哥哥被围攻,立马便跳起来冲鲍白比拳头,更随长史离开去处分事务的弘晖回到就见到这场混乱。
“够了,统统给我住手!”弘晖这年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已妥有阿玛胤禛的风范。这声落下,弘昀等人终于给住了手,没真的给打了起来。可各人的仪容则全都乱了,特别是鲍白,额前散落着无数发丝,看起来狼狈之极。
弘晖见了不禁扶额,刚想传奶母们来带鲍白下去梳洗,却听到背后响起阿玛胤禛森严的声音:“你们兄妹几人在干嘛?”
弘晖急忙转身,带着弘昀几人跪下。胤禛抿嘴不语,显然是在等他们解释,幸亏并肩来到的胤祯,扫了他们兄妹几人一眼后,笑着就打圆场道:“还不快都起来。十四叔又不是外人,不必行此大礼。”
胤禛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迫于胤祯的面子,便也道:“你们还不快谢十四叔。”
原本落后他们的胤禌,这时人也已经行到,一齐来到的还有胤祯次子弘明,次女乌尔格伸和胤禌的嫡子弘晍。鲍白自觉仪容不整,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这时已经红了眼眶,胤祯轻叹了口气,朝她招手道:“我的大格格可是长大了?来,快来让阿玛仔细瞧瞧。”
鲍白先是委屈地站直身子,下一秒整个人就已扑进胤祯怀里,胤祯一把将她抱起,面上露出欢欣的笑意,低头就哄鲍白:“你看,这里不但有哥哥姐姐,还有你的妹妹,这般撒娇就不怕她们笑你?”
鲍白这下更是羞得直将脸埋进胤祯怀里,就这样胤禛兄弟三人带着孩子,一路有说有笑往里走,过了第一进的银安殿,胤禛担心胤祯累着,从胤祯怀里接过鲍白,一直跟在后头的弘昀,见了咬牙切齿,看摸样就像恨不得当场将鲍白撕了。
这次王府将宴席设在东路花园,帘帐将花园里最宜观秋景的区域一分为二,一边是男客的宴席,另一边则款待女宾,这本是为了方便孩子们,随意越帘穿梭,以全弟弟一家团聚之意。经过花园角门时,弘昀、弘时就被传来的下人带了去,又有嬷嬷来将鲍白抱走,换过身衣裳回来,胤禛等人已经落座。
因为在场的只有他们兄弟三人,也就免去了劝酒等繁文缛节,几个大人入席。孩子们被带到一边,弘春一直紧紧跟着弘晖,对几次朝他探头的弘明是理也不理。弘晖见了,以为弘春这是害羞,笑着就把弘春推往弘明的方向说:“白敦你不老念叨着想要个弟弟吗?喏,现在弟弟可是来了。白起,你也过来,你大哥白敦是个很容易害臊的人,你别和他见外。”
弘明出宫前,完颜氏就曾嘱咐过他,一定要与大哥白敦好好相处,他们阿玛一直盼着他们兄弟兄友弟恭,要弘明一定不能令胤祯失望,所以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弘春,弘明也竭力想与弘春交好。这时见弘晖将弘春推过来,也就主动上前喊道:“大哥。”
弘春看起来却远无他般热切,只憋出个嗯字,便不再说话,弘晖想着他们还小,怕是顾虑到自己在场,不敢肆意玩闹,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这是想留下个空间给他们兄弟姐妹好好亲近,可谁知,弘晖前脚刚走,弘春便理也不理弘明,只拉着鲍白走到一旁训道:“你干嘛要去惹二哥,好了,这下二哥得更讨厌我们了!”
鲍白就想不明白,为何连阿玛、伯父都不怪责自己了,自己大哥反倒怪起自己来,即时撇了嘴作出幅要哭的样子。弘明在旁见到,走上前来就为鲍白帮口道:“大哥你别怪姐姐,既然阿玛也没说姐姐不是,那肯定是弘昀兄弟的不是。”
弘春回头狠狠瞪了弘明一眼说:“我们兄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弘明诧愕地望向弘春,怯怯地小声问道:“大哥,白起是不是有哪里不是?”
“你即便有不是,又与我何干。你要哭大可找你阿玛哭诉去!”弘春发狠道。只是这道狠劲还未发完,就有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们兄弟怕是久未相见,有些生疏。”
弘春、弘明转头就见到胤祯、胤禛并排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而他们生父胤祯的脸色,此是白得发青。胤禛怒不可言,直瞪着弘春,甚至不用他责骂,弘春已经自己跪下,向他认错。
胤禛不愿伤胤祯颜面,更不愿令弟弟父子间梗了根刺,便死死忍住怒火说:“白敦你到底是该向谁认错,难道这还要阿牟其来教你吗?”
这已是在给白敦台阶下,可没想到白敦梗着脖子理也不理,气得胤禛几乎就要抄手打人。胤祯在旁用力拉住胤禛,低头望着白敦说:“白敦是不是怪阿玛太久没来看你?这的确是阿玛不是,不过阿玛这次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玩具,还有……”
胤祯不这样放低态度委屈求全还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态度放低,反而令白敦觉得,生父胤祯的确是有愧于自己,仰头就打断胤祯说话道:“谁稀罕你的破东西!”说完便站起,往外冲了出去。刚巧奴才们把胤祯带来的那箱玩具抬到,弘春伸手将箱子打开,也不看里面装着何物,抓着就往地上砸,砸不碎字贴等就用脚去踩,用手去撕。
后面见到的弘明大怒,冲上前就去推弘春,哭着大叫道:“不许撕!不许撕!这是阿玛的字,你坏,你坏!你太坏了!”
鲍白姐妹见到不对,也连忙冲上去要拉,旁边的奴仆更是纷纷上前来,把他们兄弟分开,可即便他们兄弟分开了,胤祯这数年间,最满意的几张字画,也已经全毁在了弘春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萝卜是不是特别勤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