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风云将起(1 / 1)

越年,皇帝再次南巡,这次随驾的除了皇太子胤礽、皇长子直郡王胤褆、十三阿哥胤祥,这几个惯常的皇子外,还有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被留京的皇子,有羡慕胤禑、胤禄二人的,也有乐得清闲的。胤祯明显属后者,自打玄烨启驾离京,师傅法海也在随驾之列,胤祯也就连书房也不用上了,几乎整日留在三所里消磨。

对此做为哥哥的胤禛是十分不悦,其他兄弟则早已习惯胤祯的散漫,反倒帮着胤祯劝胤禛不要太严格。同样是留京的三哥胤祉更是为此,整日拉着胤禛为京中旗务忙碌,以免胤禛腾出空去折腾胤祯,其他兄弟为了怕引起胤禛注意,也不敢轻易去找胤祯玩闹,结果所有留京的兄弟里,除了陪着胤祯做戏的胤禛,就没人知道,他们这个所谓留在三所中消磨的弟弟,经常借胤禛出入宫之机,不时偷溜出宫。

当见到一驾马车拐入巷口时,齐卫顾不得细看,转身就像阵风似跑了回院子里,等他欢欢喜喜地推着齐白,再次出到院子大门外,就见到由马车上下来的,并不是他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主子,而是每次来到都会和他拌嘴的糟老头刘壬。

齐卫当下老大不高兴起来,转脸就要往回走,齐白看见齐卫如此目无尊长,面色当即黑了下来,马上训他道:“卫儿,还不向刘大夫问好!”

齐卫是琉璃厂大街上,出了名的孩子王,从来只有他去欺负人,就没有给别人欺负回来的理,可就是这样一个他,天生怕极齐白这个爹,听到齐白声音不对,马上就转身对着刘壬恭恭敬敬问候道:“给刘大夫问安,您老早,您老好。”

难得见齐卫如此恭顺,刘壬不禁心中大乐道:“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你小子这等磨人,到头来还不是逃不出你爹的五指山。”

“哼,糟老头,你不要太过得意。”齐卫拉下脸就威胁道。

看着这一老一小同样的嘴上不饶人,齐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刘壬与齐卫还在打闹着,一个润透的声音响起,这人话语中还带着笑意,打断他们说:“刘壬你怎么就和个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怎么了?”

“他欺负起人来,像是个孩子吗?”

齐白与刘壬一前一后,回头就反驳来者道,等他们转头见到胤祯正满眼笑意,站在正门台阶下,望着他们,他们那些放肆的话早已经出口,想收也已经来不及。齐白在旁吓得,急忙就要跪下请罪,却被胤祯一手拦下说:“无须拘礼。让卫儿多与刘壬他练练也好,看看往后能不能也练出副伶牙利齿来。”

齐卫听了胤祯的话,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说:“主子您怎么能这样瞧我。我这些日子以来,可是有听主子您的话,好好读书。不信,您可以问问我爹。”

齐白很疼齐卫这个儿子,不愿他给胤祯留下不好的印象,马上就解释道:“是的,卫儿还练了好些字,有几幅还可一看,若主子不嫌弃,一会能否指点下齐卫的字。”齐白说完紧张地望着胤祯,胤祯已经举步往里走,这时听到齐白的请求,想都未想就爽快答应:“一会等正事办完,你把他的字拿来我瞧瞧。”

齐卫这时还是个十足孩子,心里藏得住事,听到胤祯要指点自己的字,高兴得是眉开眼笑,看得刘壬忍不住又想逗他。入到院中主屋,东稍间里已经摆着桶墨黑药汁,药汁还冒着热烟。跟入屋的只有刘壬与齐白,齐卫则被侍卫拦在了屋外。连日来已经习惯了浸泡药汁的胤祯,也不用刘壬请,自己伸手就去脱外褂,齐白在旁边,忙就上前伺候。

有了小阿哥意外,胤祯开始有点不敢轻信刘壬,衣袍脱去过半后,胤祯突然问刘壬:“刘壬你确定,我泡过这药汁,再让夫人们吃下你配的成药,这样往后我的子嗣便不会生来带毒?”

“是的,主子。这些药我是去信请教飞来峰上那位老先生,按照他所给的新方所制,那位老先生对此毒知之甚深,我想他给的方子,必定能奏效。”刘壬这话也不知是在给自己鼓气,还是在安胤祯的心。

浸泡这药汁并不好受,泡在药汁里时,全身会像被钝刀割那么痛,可为了接下去几个孩子,能逃过白敦那样的命运,无论多难受,胤祯也要自己忍受。浸泡期间,胤祯额上冷汗直流,齐白会不时进来,为胤祯擦拭额上的冷汗。平时齐白总会擦过就退下,可今日的齐白擦拭完后,眼眸中闪过阵迟疑。

胤祯靠在木捅边上,合着双眼,突然开声问,久久停留的齐白:“是不是有事要回?”

齐白迟疑了下,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决定说道:“回主子的话,我在江南的师侄来信,信中向我提起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胤祯微微睁眼问道。

“回主子,先前几次南巡,随行诸官多半,会收过玉蛹,或是自己寻得个小手。此次南巡,也不例外,可听说这次,竟有官员在暗中打听此事,我师侄觉得可疑,又知道此趟南巡,十三爷与法海大人也都去了,所以专托人密信告知我。”齐白谨慎道。

胤祯这时睁眼,目露精光道:“你师侄在信中可有提到暗中查探的都有谁?”胤祯前世时就隐隐有些知道,康熙三十七一废太子前,曾有人拿南巡路上买卖歌姬做文章,可因为那些趋是密奏,胤祯也不过约略知道有会这样的事,而不知具体谁人参与其中。

今生因当年他们帮李蟠、姜宸英平冤,姜宸英、齐白师门一系视他与胤禛为大恩人,外头诸事里,但凡事涉他们兄弟二人,无不为他们细细留心,因此他也知道了,许多前世时不知的隐秘,再与前世知道之事对证,再回首看许多事情,便就完全变了味。

齐白似乎有些紧张,咽下口口水才说:“回主子,有。开始是工部尚书王鸿绪和他的家人,到了后来还有……”说到这里,齐白开始有些犹豫,略为停了停才说:“不知主子可容奴才冒犯。”

胤祯转头扫了眼齐白,在看清楚了齐白忐忑的样子后,胤祯从水中伸出自己的左手手掌,齐白在默默在胤祯的手心中上写了二个字,写完后,齐白的手还在忍不住的抖,胤祯见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忍便安慰说:“你没必要怕他。”

“奴才不是怕此人,而是为他感到可惜。他一生崎岖,从前在江南也有些名声,我曾亲耳听他的族人称赞过他,他不但善待家中老幼,对族中老小也是从不吝于帮忙,对寒门子弟更是广施恩泽,奴才实在不知,他为何会牵扯其中,更不知道是不是师侄他们弄错了,或许这些只是那人底下的弟子的胡闹行径。与他这个远在京师师长无关。”齐白想了想为那人辩解道。

胤祯收回手掌,在水下握实,然后从药汤中站起,齐白见了连忙伸手就去扶,泡完药汤的胤祯,全身软而无力,也就由得齐白把自己扶出木捅。

把外袍批上,歇过口气的胤祯,这才道:“他的义举无人不知,我想生在江南的你,更是听过无数,那你可曾想过,他既将家中财物礼让幼弟,生活必然难免局促,可多年来仍旧坚持接济寒门,甚至还在家中养有诸多弟子,你说他这是所为何来?或许你这等读书人,会笑我是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说到这里,胤祯累得喘了口气,扶着他在穿衣的齐白,急忙表白道:“奴才不敢,奴才不会这样想主子您的,主子您是怎么的一个人,奴才这些年是看得很清楚的。”

胤祯比了比手,止住齐白的话语,自己接着道:“可人总有个想忘。我遍观朝野,权臣一心侍主,他们多半为的是弄权。清流困顿一生,多半求的是青史留名。地方上,总说清官,可谁又看清楚过,那些清官多半残忍。他何家几代经营,你觉得他们图的,难道仅仅是个义名?若是如此,他何家何秉何必早在顺治四年就参加科举。”何焯的底细,胤祯在前世时就摸得很清楚。

齐白听得骇然,扶着胤祯的手不觉一下执紧,胤祯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道:“你也无须惊慌,他何焯入朝自然不是为了做个词臣而来。而他家中那四百弟子,也不可能单单满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圣言书。这本无妨,只是他们竟谁也不学,学起那高士奇和王鸿绪的那套把戏,这就正如你所说未免有些可惜。”

“奴才斗胆,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齐白伺候胤祯穿好衣裳,扶着胤祯到南床上坐下道。

胤祯挨在引枕上,有气无力地望着地上伺候的齐白道:“说吧。你我主仆多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当不当说的。”

“奴才以为,何焯未必是为了自己。所谓路久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想何焯在崇明时,重文轻财,有着难得的义名,像他这等人未必不爱惜羽毛,如今如此作为,只怕是在为其主谋划。”齐白小心翼翼道。而这一个想法也不是齐白独个儿给想出来的,而是经他们师门多人密议给议出来的。

齐白殊不知自己这话,恰好是胤祯最不愿听的。因为这样推下去,何焯弟子的此番所为,主谋也就成了,隐藏在何焯身后的八贝勒胤禩。胤祯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过,胤禩在前世时对自己的好。

听到齐白把事情说到胤禩身上,当下开始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好发作,毕竟齐白他们是为了自己,才会去打听这些,而且眼前说什么也不过是凭空猜测,胤祯只冷下声来说:“如今揣测过多,于事无益,你且让他们再仔细打听,但不可轻举妄动,切勿走漏风声。”

“是,主子。”齐白摸不透胤祯的心思,不过亦觉得胤祯的做法,无益是明知之举,只要事情未牵扯到主子几人身上,那他们便静观其变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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