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月未见,胤禛很想与胤祯好好说会话,可裕亲王府里实在不是个叙话的好地方,而且皇父玄烨就在隔壁院落暂歇,他们兄弟也不能离开太久。等胤禛、胤祯回到玄烨暂歇的院落,还未靠近正屋,就听到屋内传出皇父玄烨的咆哮声。
“荒唐,朕怎么就养出个你这样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玄烨声音里全是愤怒。胤禛、胤祯趋是一惊,两人对望了眼,马上快步往廊下走去。
“儿臣知错,儿臣知错,求皇父息怒。”只是听声音,就能听得出来,正在叠声求饶的是胤禛他们的三哥胤祉。
“你伯王膝下有保泰、保绶兄弟,即便他们哥俩不济,那也还有朕这做弟弟的。那使得上你们这些小儿来惺惺作态,求朕下旨命你们来为你们伯王操办丧事?三阿哥你这是视朕于无物吗!”玄烨说得悲愤莫名。
跪在地上的胤祉一脸惶恐,不断磕头认错,大阿哥胤褆在旁不声不响,脸上看不出表情,可内心犹在惊恐中,请旨为伯王办理丧事,这主意原是他给琢磨出来的。谁让月初时,恭王常宁病逝,皇父玄烨令诸皇子经理其丧。当时胤褆等随驾在塞外,愣是让留京的胤祉、胤禛等人,露了把脸。
谁知不过半月,伯王竟也恰巧病逝,胤褆就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为了谨慎起见,他方才甚至还与胤禩、胤禟仔细议过,也都觉得稳妥后,这才求见皇父玄烨,谁知刚进到,就看到胤祉跪地上请旨,想为伯王福全经理丧事,开始胤褆还有些愤愤不平,等见到胤祉被玄烨责骂,又开始暗自庆幸被骂的不是自己。
其他在旁伺候的阿哥,全被玄烨的反应吓得不敢吭声,只有跟在胤禩身后的胤禟,神色中夹杂着几分不平,刚才胤褆与他们商量,要为伯王福全操办丧事时,胤禟是觉得胤褆这是没事找事,但碍于胤禩亦十分赞同的份上,没有开口驳斥胤褆。
可到现在听见,皇父玄烨辱骂三哥胤祉的话,胤禟又觉得不服。既然他们兄弟能为叔王恭亲王常宁办丧,为何到了伯王福全这里,他们兄弟这样做就变成非分之想。胤禟抬头扫了眼在场的兄长们,见谁都没有为胤祉说话意图,自己就想举步出列开口,站他前面的老八胤禩像后面长了眼似的,胤禟才稍微一动,胤禩已侧身挡住胤禟的动作,更用眼神制止胤禟,老九胤禟开始还不乐意,不过最终还是给忍了下来。
之前留京的胤祉、胤禛等人,曾经理过叔王恭亲王常宁的丧礼,所以胤祉这次自请也不算不自量力,并且这样做的唯一原因,就是要讨好皇父玄烨,可谁知这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非但讨不到玄烨的欢心,还落得一场痛骂。
若胤褆、胤祉他们能想深一层,就知道玄烨如此看重福全,一直以来都把福全膝下的孩儿,视为己出,保泰、保绶等人的名字,当年还是跟着大阿哥、太子两兄弟排辈。上年更是把保泰册为亲王世子,玄烨又怎么可能在保泰、保绶趋在的情况下,让自己的阿哥来经理福全的丧事。要真这样做了,这是叫保泰、保绶兄弟,日后如何自处。而再退一步说,即便玄烨不满保泰、保绶兄弟,那玄烨也只会亲自为福全办丧,不会让福全在尘世间最后这一趟走得不安心。
与胤禛、胤祯一样等在廊下,不敢冒然入屋的还有胤祥,三兄弟彼此交换了个明了的眼神,默默等在廊下。福全离世的消息,对玄烨来说如同晴天霹雳,气头上的玄烨把胤祉骂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这日仁宪皇太后也出宫临丧,玄烨要去劝仁宪皇太后节哀,并命太子奉太后回宫,只怕胤祉还要挨更多的骂。
玄烨随后又下旨,命诸皇子,及扈从诸臣、侍卫到恭王常宁殡所奠酒。诸皇子刚由恭王常宁殡所退出,与兄弟们一同行出的胤祯,见到自己岳父完颜罗察,等在殡所外路边一旁,见他出来便面露喜色,看情形像专程来等自己。
胤祯对罗察向来礼遇,不用罗察上前来请,主动便走了过去,罗察有些为难地望着胤祯,小声略带犹豫道:“皇上在裕亲王府悲伤至此,大家有目共睹,听说方才皇上是由东华门进的宫,大家也就更为不安,我等见识短浅,便想向阿哥讨个主意。”
罗察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但胤祯知道罗察的意思,现在所有人都在担心,皇帝难道要为裕亲王之丧,守制居便殿?而罗察这时是礼部侍郎,若皇帝要这样做,首当其冲便是他们礼部被责问,到底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与皇帝力争到底,这是个很大的难题。
“今日炎热难耐,岳丈当小心身体,以防中暑。”胤祯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可却是给罗察点了条明路,罗察会意,也不再往下问,直接告辞,回家闭门谢客,对外宣称中暑病倒。礼部的其他堂官则没有罗察幸运,直接在宫门外与皇帝玄烨给扛上了。
玄烨都已由苍震门入了景仁宫,就听到回奏,诸王、大臣齐集宫门外,奏请驾回乾清宫,少息圣体后,复幸塞外避暑。玄烨甚至连身上的行服都未换下,就脸色铁青地把礼部尚书宣入。
由吏部尚书改礼部尚书的席尔达,满头大汗跪到玄烨面前。玄烨也不与他多说,直接道:“朕今日不回乾隆宫,留居景仁宫,你下去查查,可有成例可循。”
席尔达哭丧着脸退出景仁宫,这样破天荒的成例,让他往哪查去,不说现在朝臣们都反对此事,他要真给皇帝找出个成例来,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可是皇帝金口已开,他又不能不遵,这会皇帝可真是给礼部出了个大难题。
不过席尔达仕途多年,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两厢权衡下,竟给他想出个谁也不得罪的法子,那就是拖。毕竟这成例难找,皇帝是知道的,至于诸王、大臣那边,既然自己还没给皇帝找出个成例来,其他大臣自然也不好对他有所责难。只是这样个法子,到底能有多管用,就是连席尔达自己也没有底。
景仁宫里,玄烨也不是坐以待毙,席尔达退出后,玄烨便命内侍去文华殿取太祖太宗实录。得信的胤礽也带着自己的二阿哥来到景仁殿,父子祖孙三辈人,遍查典籍,一心一意就要找出个成例来堵,宫门外屡次奏请皇帝,还乾清宫的诸王,大臣们的嘴。
胤祥、胤祯等兄弟去到时,玄烨、胤礽他们已查了好一会。望着仍旧是副风尘仆仆样子的皇父,不管不顾地低头忙于查书,胤祯内心一阵难受。玄烨向来是个十分整洁的人,会弄得像如今这个样子,看来是的确是为伯父福全的死,伤透了心。
不断翻着书页的玄烨,双眼通红,唇色苍白,明明早应该疲惫不堪的人,可仍旧倔强地在与大臣扛到底。胤祯看得不忍,仔细想了想前世时,皇父后来找到的成例,转头在散放在炕几,桌面几处的实录中,找出太宗崇德元年那册,翻到记载五月十一那页,太宗为颖亲王之丧,于宫殿之庭设幄而坐,送到玄烨面前,指着这条记录道:“皇父您看这里。”
其他原先低头在翻书的兄弟,这时纷纷抬头望着胤祯。玄烨顺着胤祯指的地方,一条条看过,缓缓松了口气,虽然明白胤祯已经给他找到了成例,可玄烨抬头望向胤祯的神情里并无任何惊喜,只用早已沙哑的声音命魏珠出外传旨。
玄烨后下谕命业已分府的皇子为福全穿孝,接下去的五日里,玄烨除去了趟宁寿宫请安,就只出宫临丧,期间不理政事。虽然诸王、大臣屡次奏请,阻止玄烨出宫临丧,可都被玄烨用太宗为颖亲王之丧临丧的成例驳回。
直至福全出殡,望着护送福全灵柩离开的队伍,玄烨只觉得心里骤然空了部分,再也填补不上。第二日,玄烨再次离京,前往塞外避暑。
作者有话要说:玄烨与福全其实非常萌,但不知道为何,写他们兄弟的文,非常的少。
大家有看奥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