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后宫中并没有太多人关切,相比起索额图一系的兴衰,仁宪皇太后更为关心,哪个皇孙又要给她添皇曾孙了。已经完婚的皇孙中,除了老八胤禩,完婚数年,依旧未有子嗣外,就数上年完婚的胤祯,房中一直没有喜讯。
仁宪皇太后为此是忧心忡忡,深怕胤祯再步胤禩后尘。平日众妃到宁寿宫请安,为了顾全德妃颜面,仁宪皇太后也不好多说。这日刚巧五公主温宪入宫请安,五公主是由仁宪皇太后抚养长大,两祖孙以往就是无话不说,如今见了面,仁宪皇太后便把自己的忧心,通通向五公主倾诉了遍。德妃通过五公主,知道仁宪皇太后的担心后,自己不禁也愁了起来。上年前后完婚的几个阿哥里,胤禌、胤裪两个阿哥是已经抱得麟儿,而自从生母过世后,一直由她照顾的胤祥,房中也已经传出喜讯,唯独自己这小儿子,大半年过去,依旧是不声不响,别说仁宪皇太后担心,连她这做额娘的也不禁担心起来。
平时总是相约一同来请安的胤祥、胤祯,这日请过安站起后,发现额娘德妃没如以往般,命宫女揭帘,让他们兄弟入内陪着说话,胤祥不解地与胤祯对望了眼,发现胤祯也和自己一样,同是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纱帘内的德妃,隔帘扫了两个儿子眼,提头说:“听说保泰阿哥几日前又喜得麟儿,你们兄弟可知道?”
听到德妃开口这句,胤祯已经开始头皮发麻,可额娘问话,无论如何也得答,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和胤祥同声道:“回母妃,知道。”
见到胤祯不咸不淡地回答了自己,德妃也不气馁,继而又问胤祥:“你房里的瓜尔佳氏,身子可好?伺候她的太医,可有尽心?你自个也要注意自个的身子。”
其实伺候遇喜的瓜尔佳氏的太医,每日都会把瓜尔佳氏的身体状况向德妃回禀,就算没有太医的回报,平常胤祥的嫡妻兆佳氏来请安时,也会向德妃仔细说及瓜尔佳氏的情况,对于胤祥这头一孩子,宫中所有与胤祥有关的人,无不是慎重以待,所以德妃现在问这话,无非是无事找话来说,可也像刚才那样,胤祥还不能不答,而且胤祥知道,德妃是真心关切自己,眼下想要为难的人,也不是自己,只是自己答了以后,可就苦了身旁的弟弟。
“回母妃,瓜尔佳氏很好,太医也很尽心,儿子谢母妃关怀。”胤祥答完,就朝胤祯递了个抱歉的眼神,果然胤祥才答完,德妃就冲胤祯道:“十四阿哥,你看你的哥哥们房中,谁不是喜事连连,你也不要怪额娘多事,额娘就想问你一句,什么时候,你也能让额娘听个喜讯,乐乐?”
胤祯低着头,面色一下沉了下来,等他深深吸过口气,硬是把神情和缓下来后,才抬头小声说:“额娘,云娘她还小。”云娘是胤祯的嫡妻完颜氏的闺名,这年完颜氏还未满十四岁,所以说是小,并没有说错,可云娘虽然年纪小,可不影响房里其他女人,为胤祯生儿育女啊。
德妃也不敢把儿子给逼急了,当下软下声来说:“额娘知道,云娘她还小,阿哥你疼惜云娘,这没有错。可阿哥你也要知道,房中众人,你不可只青睐一人,要雨露均占。”
“是,母妃。”胤祯虽然看起来一脸恭顺,可到底有把她的话听进几分,德妃自己也没有把握。幸好这时,有太监来报,四贝勒胤禛来请安。德妃当下喜出望外,她从来未曾有过如此盼望大儿子来到的时候。德妃知道,两个儿子里,胤祯脾气最像她,有时候脾气起来了,那就是谁劝都没用,可幸好自己这小儿子,最听大儿子的话,所以有时候她说小儿子不听,就会让大儿子去说小儿子。
刚入屋的胤禛,见到母妃既没有命宫女把帘帐拉起,又没有给两个弟弟赐座,知道一定是在和弟弟闹别扭,等他请过安,也不用他开口询问,德妃已经主动道:“四阿哥你来得正好,你快帮额娘教教你这不听话的弟弟。”
胤禛先是望了眼胤祥,胤祥侧身在德妃看不见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说:“母妃急着想抱孙子。”
胤祥房里已经有人遇喜,这想抱孙的话,自然是冲着胤祯给说的,胤禛听了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之前弟弟拒婚,完全是因为自己,弟弟完婚以后,由于他的处境尴尬,那又是弟弟自己房里的事,他便没在关心过弟弟那方面的事情。这时听到生母,如此着急的提起,才想起其他已婚的弟弟,除了极个别的,无一不是已经喜获麟儿,弟弟如今仍是膝下尤虚,也难怪生母如此着急。
不过有时候,有些事情,实在是急不来。当然这话胤禛不敢直接对德妃说的,所以侧身用似乎是想和德妃说悄悄话的姿势,疑惑不解道:“可每回十四弟到我府上,见了弘晖阿哥,不是搂就是抱的,看起来弟弟不像不喜欢孩子啊。”
“可他为何还没有好消息,难道是房里人不尽心?”德妃急得连这话都直说了出来,说完就觉得自己说得太露,朝纱帘外的大儿子直瞪眼,想想隔着纱帘怎么说私密话啊,挥手便让宫女把碍事的纱帘揭起。
胤祥等纱帘揭开,立刻就拉着胤祯,走到德妃座前,推着胤祯就小声说:“还不赶紧谢母妃,看母妃多为你操心。”
“是儿子不孝,让母妃担心了。”胤祯马上接道。
德妃望着自己这长大的小儿子,小时候她担心胤祯能不能长大,到如今长大了,又要为他操心家事,自己这小儿子真是不能让她少操半点心,德妃对胤祯是又恼又疼,想想大儿子胤禛就从未要她操这份的心,可不知是不是少操心的缘故,德妃反倒觉得胤禛总没胤祯来得亲切。
“你自己知道就好。额娘也不是逼你,只是这事你必须上心。你看看你四哥,学学你十三哥,你身边都是榜样,不是?”德妃知道说到这里,就应该见好就收,要不是会惹得儿子对自己生起恶感,而是与胤祯这样面对面后,德妃便就舍不得训这儿子了,也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这样,所以刚才才没让宫女揭帘,只可惜到最后还是给大儿子胤禛破了功。
退出永和宫正殿,胤禛把胤祯拉到一侧的围屋,看过了周围没人后,胤禛才小声劝慰胤祯说:“刚才委屈弟弟了。”
“不委屈,的确是我没做好,母妃教训得是,是我自己做得不够。”
胤禛觉得胤祯说的这是斗气话,若不是如今仍在母妃宫中,胤禛真想把胤祯搂进怀中,好好安慰一番。不过刚才母妃提醒的也对,别说是母妃德妃,就连他也十分期待胤祯的孩子出生。
“别说是母妃,就连我也是等急了,不知道弟弟你的孩子,会不会长得和你小时候一般可爱。”胤禛一想到胤祯的孩子,就不觉眉开眼笑。
胤祯撇了自己哥哥一眼,也不好意思重提往事,明明当初胤禛第一次来见他的时候,嘴里念叨着的是他长得太丑,活像只猴儿,怎么现在到了自己这哥哥嘴里,自己小时候倒一下可爱了起来。
不过母妃说得的确有理,在这寂寞深宫里,他应该让房里的女人,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孩子,那样她们才不会寂寞,在这漫长的一生中,她们也好有个寄托与依靠,这似乎是他唯一能补偿她们的。
胤祥可能知道,胤禛和胤祯有话要细说,也没等他们兄弟,已经独自回了阿哥所,胤禛已经不住宫中,半路就与胤祯分开,往神武门方向去。只剩下胤祯后,胤祯比了个眼色左右伺候的太监,让他们退得远远的,独自站在无人的甬道中,对着来的方向轻笑着说:“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原本躲在甬道拐角处的五格,被胤祯突然这句,吓到现身连忙走了上去,等他向胤祯请过安,胤祯望着唇红齿白,容貌姣好的五格问:“是,殿下派你来的吗?”
“回十四阿哥的话,不是。”五格缩了缩身子,显得有些害怕道。
胤祯听了不禁眉头深锁,这五格是太子胤礽的近身侍卫,亦是胤礽一直以来的枕边人,能看得出胤礽在五格身上放有感情,因此这些年来,皇父玄烨虽厌恶胤礽性好分桃,又曾处置过胤礽身边的男宠,可就一直没有办这五格。
那么多年来,五格能跟在胤礽身边平安无事,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五格与其他男宠不同,他是个极为安分守己的人,既不出来招摇,也未煽动胤礽干些出格的事,皇父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一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五格突然来找自己,这实在与五格向来胆小怕事的行事作风不同,胤祯就问他:“那是你为了何事,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
五格似乎很为难,垂在身旁两侧的手,此时已经忍不住握成拳,他偷偷抬头瞄了眼胤祯,最后鼓起勇气道:“是……是索额图大人……他想见阿哥一面,派人托我来带话的。”
“索额图?他派谁来找你了?”胤祯嘴角微微拉开轻笑着问,穷途末路的索额图想见自己,必然没什么好事,可到底是谁,在这时候还敢给他索额图带话进宫,难道这些人真的不要脑袋了吗?
五格望了望胤祯,欲言又止,他虽然摸不透胤祯这些宗室子弟的心思,可还是知道为已经被拘禁的索额图带话,这本身就不是桩什么好事,胤祯这样问他,即便不是要找带话的那个人算账,也是要把那人给记上一笔。
“是凌普吧,哼,他也是老糊涂了,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他也敢答应。”胤祯骤然冷下语调道。
“阿哥您……您怎么会知道?凌普大人他不是故意,是索额图逼迫他,说如果不替他带这话,他就会对殿下不利。”五格急忙解释道。
这话显然是凌普对五格的说辞,可到底索额图有没这样威胁过凌普,还是凌普其实是得了索额图的什么好处,才替索额图带这话进宫,那就只有凌普和索额图彼此知道。
“你回去告诉凌普,就说我胤祯答应你了,会去见他索额图一面的。”
听到胤祯竟真的答应下来,五格突然愣住了,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劝道:“可是十四阿哥,这索额图想见你,肯定是不安好心的,您怎么能这样轻易就去了!”
胤祯诧异地望着五格,他也没想到,与自己根本没有关系的五格,竟会如此关心他,见到五格着急的样子,胤祯摇了摇头说:“无妨,索额图如今已是阶下囚,我去见他,权当是去送送他。”
五格依旧很担心,可跟在胤礽身边那么多年,他十分清楚,胤祯这些皇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即便他再劝也无济于事。
倒是他告退,想转身回去时,被胤祯开口叫住,胤祯定定望着五格腰间系着的荷包问:“这对荷包,你是哪来的?”
五格一脸茫然地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荷包,才说:“回阿哥的话,这荷包……这荷包应该是殿下赏的吧。”平时胤礽经常赏物给他,他的衣食住行几乎全是胤礽给安排的。
“回去就把这荷包解下来,以后就不要再用了。”胤祯说完,也没给五格解释,为何这对鱼形荷包不能再用,便转身径直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五格,手里抓住其中一个荷包,不觉通身发寒,胤祯断不会无缘无故命他不要再用这荷包,难道这对荷包其实招了什么忌讳?
五格不知道的是,皇帝玄烨也有对类似的荷包,那还是仁孝皇后在世时,亲手为玄烨做的,每年仁孝皇后的忌日,玄烨都会换上那对荷包触物思人。五格那对荷包,必定是有心人想害他,夹杂在胤礽的赏物里,赏了给了五格,胤礽可能觉得不过也就是对荷包,也没有提起,好得五格平时,并没有机会面见皇帝,要不是或许五格早已人头不保。
作者有话要说:赶不到35万,上不了推荐,萝卜大哭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