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起了心思,要打探这祝家庄的虚实,随即在那独龙冈前的客店住下,这事且不再提。只说关西绥德,有一好汉,姓韩,排行第五,故被人叫做韩五。这韩五生得魁梧不凡,又勇气过人,骑马射箭,使枪弄棒,样样精通。但自幼家贫,十八岁时,应募入伍,为人性格粗犷、豪爽、嗜酒使气,遂被人唤做泼韩五。
只是西军之中,已无当初的锐气,此时西军之中盘根错节,已成家族势力。再说,韩五虽说勇冠三军,但也是个泼赖货,如何能得上官欢心,所以说韩五入军以来,功劳虽然不小,但还是个芝麻大小的军官,这让韩五沮丧之极。
近来,这泼韩五流年不利,不知怎么回事,一身上下长满了疥疮,不时地流脓流血,散发出丝丝恶臭味,这让往日亲朋好友都疏远了他。得了这身疥疮,韩五心焦不已,找了不少郎中,但无人可医治,这真是倒霉透顶。
近段日子来,韩五算是尝尽了世间冷暖。上官看韩五这副模样,如今党项人又被西军打得称臣,边地已无战事,随即让韩五回家养病。
韩五由此离开西军,无人相送,一路凄凉,可谓是无处可去,看着自己这一身无法医治的疥疮,韩五是心灰意冷。但心中总是有个念想,这天下如此大,定有人能够将自己这身疥疮医好,随即就一路寻访良医,这一走就从延安府走到京兆府了,可惜至今依然无人能够医得自己这身疥疮。
这日,韩五来到华州华阴县内的少华山下,想要游览一番这西岳华山,却没想到,遇到了白花蛇杨春下山贩卖马匹,看到韩五这个怪人,心中直嘀咕。这让韩五心生怒气,看向杨春骂道。
“你这厮如何这样看洒家?”
杨春听这大汉声若洪钟,心中一惊,回道。
“看好汉如此模样,可是要寻医访药,医治身上的疥疮?”
杨春这样一说,让韩五眼睛一亮,问道。
“你可认得良医?”
杨春看韩五的模样,孔武有力,倒是一个好汉,心中暗道,如今史进哥哥威名远扬,正是开创基业之时,如这等好汉,不可放过,遂道。
“好汉来自哪里?”
韩五见杨春这幅模样,觉得杨春应该认得良医,随即回道。
“小人姓韩,因排行第五,故叫韩五。之前在西军中讨生活,因性格粗犷、豪爽、嗜酒使气,就被人唤做泼韩五。”
杨春一听,心中一惊,近年来,杨春和西军倒是打过不少交道,对于西军之事,很是了解,原来这大汉是那勇冠三军的泼韩五,定不能错过,遂道。
“原来韩五哥哥当面,小弟姓杨,名春,被人唤做白花蛇,就在这少华山上落草,还请哥哥上山吃一杯酒。”
杨春热情无比,韩五推脱不过,就和杨春一起上山,一顿酒食过后,杨春问道。
“哥哥怎么流落至此?”
这韩五叹气道。
“也是我流年不利,本来在西军中就过得不痛快,近来不知怎么地浑身长了疥疮,可又无法医治,被众人厌恶,上官就打发我回家养病来了。可惜,我一路寻医,至今一无所获。”
韩五这话说得让杨春一阵唏嘘,西军中响当当的好汉,居然落得如此地步,真是让人伤心啊。
“哥哥,你不必伤心,可知名满江湖的华山九纹龙?”
韩五听杨春说到华山九纹龙,心中一愣。
“可是‘谁人不识九纹龙,就称英雄也枉然’的史进?”
杨春点头道。
“正是。哥哥,小弟乃是史进哥哥派来到少华山的眼线,今日得遇哥哥,真是天幸!”
韩五听得杨春说什么眼线,心中一惊,这华山九纹龙如今乃是梁山泊之主,派杨春在这少华山做眼线,这是要做什么?但随即又想到,如今自己有家难回,有国难投,还想这些干什么?
杨春看韩五这般神色,笑道。
“哥哥莫要灰心丧气,史进哥哥名满天下,识得许多江湖奇人,定能医好哥哥这身疥疮。”
韩五听了,眼睛一亮,说道。
“可我不识那九纹龙,他如何可帮我?”
杨春笑了起来,说道。
“哥哥乃不凡之人,史进哥哥与小弟关系非常,待小弟修书一封,哥哥可持书信前往梁山泊,定能见到史进哥哥。”
韩五见杨春如此仁义,随即谢道。
“小弟多谢杨春哥哥如此看重!”
杨春却一脸笑意,说道。
“无妨,韩五哥哥乃真正的好汉,如此之事,举手之劳,小弟怎能推脱?”
这番交往之后,韩五和杨春二人便熟络起来,二人相互说起军中和江湖之事,宾主俱欢,如此过得七、八日,韩五心急,便辞别杨春,一路朝梁山泊赶来。
且说韩五一路急行,来到孟州地面,这日行得晌午时分,肚中又饥又渴,看见前面有一道山岭,走到岭上,远远地望见坡下约有十数间草屋,一旁溪水边的柳树上挑着一个酒帘子。这让韩五见了,大喜,直奔这酒店而来。
来到这酒店前,只见门前一棵大树,四、五个人都抱不住,上面都是枯藤缠绕。再看那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根银钗,鬓边戴着一朵野花,见韩五来到门前,便起身迎接。
韩五看这妇人,生得肌肤丰满,颇有姿色,下身系一条红娟裙子,搽一脸胭脂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但这妇人眉带杀气,眼露凶光,手脚矫健,不似良家妇女,定是修罗夜叉!
那妇人走到韩五身前,突然闻到一丝恶臭味,这让这妇人皱起眉头来,一脸的厌恶,不爽道。
“客官,可要酒食?本店有好酒好肉。”
韩五看这妇人一脸嫌弃的模样,也不答话,直接走了进来,放下包裹和朴刀,坐下说道。
“不要多问,只管上些酒肉,一发算钱还你。”
那妇人听了,眼睛一亮,说道。
“也有好大馒头。”
这话让韩五听了,心中一动,遂道。
“那就也来三、五个做点心。”
这妇人听了,笑容满面地走入里屋,拿来一壶酒,切来一盘肉,又去灶上取来四、五个馒头,放在盘中,端了出来。
韩五看着眼前的酒肉,却没动筷,而是拍开了一个馒头,看了看,说道。
“酒家,你这可是人肉馒头?”
这话让这妇人眉头一竖,但随即舒展开来,笑嘻嘻道。
“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哪里有人肉馒头?我家的馒头都是黄牛肉的。”
韩五放下馒头,看向这妇人,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你这里可是十字坡?”
不等妇人回答,韩五继续道。
“我听江湖传言: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那妇人听了,生气道。
“客官,哪来这话?这都是你自捏出来的。”
韩五笑了起来,指着这馒头说道。
“我闻着这馒头馅,有一股人肉味,以此疑忌。”
说完,这韩五泼性发作,调笑道。
“娘子,你家丈夫怎地不在?”
这妇人一听,脸色一冷道。
“我丈夫出外做客未回。”
韩五一脸笑容,一双眼睛盯着这妇人裸露出来的白嫩胸脯,说道。
“怎冷落你独自一人?”
这妇人看韩五一双贼眼,直盯着自己裸露的胸脯,心中恼怒,寻思道,这泼才自寻死路,倒来戏弄老娘!正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休得怪我!顿时回道。
“客官,休要取笑,且吃了酒肉,去外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也无妨。”
韩五听了,便知道这妇人不怀好意,笑了起来。
“娘子,你家这酒,好生淡薄,可有好酒?”
这妇人一听,心中大喜,说道。
“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就是浑了些。”
韩五看着妇人的胸脯,笑道。
“娘子,就是越浑越好吃。”
韩五这话让妇人暗喜,便去里面托出一壶浑色酒来。韩五看了,闻了闻,说道。
“端的好酒,只宜热吃最好。”
这妇人随即道。
“还是客人省得,我去烫来给你吃。”
说完,这妇人回到里屋,心道,这贼厮正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却是发作得快,这厮当是我手中的行货。烫得热了,这妇人便将酒壶拿来,说道。
“客官,尝尝这酒。”
韩五看了,倒了一碗,突然说道。
“娘子,我从来吃不得寡酒,还请你再去切些肉来,与我过口。”
等那妇人转过身去,韩五却将这碗酒给泼在僻暗处,口中却咂舌道。
“好酒,好酒,还是这酒有劲!”
那妇人何曾去切肉,只是走了一遭,便出来拍手笑道。
“倒也!倒也!”
这话一出,韩五双眼一闭,好似天旋地转,扑地倒在桌上。这妇人看韩五倒了,喜道。
“着了!任你奸猾似鬼,还是吃了老娘的洗脚水!”
说完,朝韩五走来,先是捏了捏韩五的包裹,约莫里面是金银,这让妇人乐开了花。
“今日得了金银,又得了这个行货,想来又可卖得一日大馒头。”
说完,拿了包裹,朝里屋走去,却是叫人出来,来扛这贼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