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下午在马映萍家丢了丑,但是我的心情却仍然格外舒畅。自己回想起自己的举动都觉得很可笑,在这个时空里,我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把‘凭空消失’表演成功呢?
晚饭是在马映萍家吃的,她的母亲得知我们三个都在她家写作业,并都表示不愿意再回到白事现场了,于是便从宴席大灶那里帮我们打包回了好吃的饭菜。大约5点多钟以后,马映萍用了一个大号的钢蒸锅将饭菜热了,我们在她家吃得无比香甜。
马母提前结束了落忙,我与李海成便也各回各家了。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妈还要继续在那里忙碌到很晚。因为那些男人不喝到半夜、不喝到吐酒、不喝成酩酊大醉、不掀翻张桌子、不撒场酒疯、不骂个人、不打场架是不会罢休的,而像我妈她们这群妇女,就是负责收拾残局的。
我突然感觉身上非常的劳累,全天的疲惫全都集中到了现在的这一刻发泄了出来。于是我就自己铺了炕,打算早点睡觉。再说我明天我还要早早地起来,去找大灰狼训练,我还要去掩护马映萍呢。脱了衣服,我钻进了被窝,就在躺下的一刹那,我感觉浑身的肌肉全都释然了,真是一种解脱呀!
临睡之前,我还是想看看语文书第70页的那张图。下午在马映萍家我给他们看时,马映萍非说那个背身儿穿裙子的同学是我姐姐,我觉得她是在故意拿我开心。但是我并不怪她,只要出殡的事情没有让她害怕,我能让她高高兴兴的也是好事。我打开了炕上离我不远的书包,可就在打开的这一刻,一颗鲜红的姑娘儿果出人意料地从里面轱辘了出来!这让我惊喜不已,难道是在我们玩闹时不小心掉进去的?还是马蝇偷偷送给我的?总之在临睡前还能吃上一颗好漂的姑娘儿果,也是很惬意的事情呢!我翻开了语文书的第70页,那张小学生参加科技活动的插图又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看到了图画上的“我”还在傻傻地抱着那架飞机模型在那站着;“马映萍”还是屈膝蹲在那里,双眼注视着水面,翘起来的羊角辫让她显得更加地淘气与活泼;“假小子王艳”紧贴着“马映萍”,正在热情洋溢地给她讲解;而“李海成”则在心急火燎地给水里的那艘模型船鼓劲助威,看那架势恨不得跳进水里推它一把;“于秋美”还是那么平静,她扭着身子注视着水里,一只手扶在石头上,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裙子上,衣服上的褶皱与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水纹遥相呼应,让她的背影更加漂亮。而那个不知名的小男孩却很淘气,几乎坐到了“于秋美”的腿上,真是让人……
我轻轻地剥开了那颗姑娘儿果,里面的果实充盈饱满、光滑红润、晶莹剔透,好似稍稍一碰就会爆开。我把它小心地放进了嘴里,那种甜中带苦、苦中有甜的奇妙味道让我如痴如醉;它的长相娇艳欲滴,却又掩映在半透明的红灯笼里,一切都是那么含蓄、从不张扬,却又难以掩饰自己的美丽与内涵。那天,当我听到自然老师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们,说姑娘儿果的学名叫“酸浆”时,让我顿时想起了于秋美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没文化!
……
“徐丘海,醒醒,别睡啦!”
有一只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摇晃我的脑袋,让我不得不从这场难得的酣睡当中醒来。明晃晃的光线让我的眼前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清楚。耳畔边再次出现了马映萍略显责备地催促:“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这么贪睡,上学不迟到才怪!”
“迟到?”我的心里惊叫一声,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我现在最怕迟到,不光是怕王老师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更重要的是,我还要提前赶到学校,去掩护马映萍上学呀!
我向着声音的方向扭过脸,把双眼紧闭,再慢慢地挣开,视力渐渐有所恢复。在白茫茫的光团当中,我首先看到了一条鲜红的绸子。它在我的眼前轻轻飘舞,像是在启迪我的决心、启迪我的理想,原来它是一条鲜艳的红领巾!马映萍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也渐渐的在这团白茫茫的光团当中显现了出来,此时她正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马映萍?我这是在哪儿?”强烈的光线刺痛着我的双眼,而我的心里却充满了更多的疑团。
“睡糊涂啦?你在火车上,已经睡了大半天儿啦!”马映萍嗔怪地说。
“是吗?”
我抬起双手,用力揉着自己的双眼,与此同时我感到嘴里仍有一种淡淡的姑娘儿果的味道。当我再次挣开眼睛,果然发现,我就睡在那节客车的“炕”上,耀眼的阳光的是从车窗外面射进来的。此时,炕上只有我一个人,身上还盖着一条粉色的毯子。地上除了正在叫我起来的马映萍,还站着于秋美和李海成。他们都已着装整齐,正在急切地看着我。见我已经恢复了意识,于秋美探过身子关切地问道:
“徐丘海,你可醒了,都是昨晚开火车时,铲煤把你给累着了,真是辛苦你了!”
李海成嘿嘿坏笑两声,说道:“你可不能倒下呀,我开车,可还需要你添煤呢!”
我掀开身上的毯子,从炕上下来,如云朵一样柔软洁白的白衬衣,和天蓝色的裤子还穿在我的身上,并没有因为我的一场酣睡而被压出死褶。但是它们显然已经歪七扭八、凌乱不堪了。马映萍伸手去叠毯子,我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一番,让它们瞬间又恢复了应有的神气。
“我睡了大半天了么?”我问。
“是呀!”马映萍似有责怪地说:“您这一觉睡的,折跟头打把式,站起来翻身说梦话,搞得我们三个可是受了罪了。我看你呀,还是不累!”
“不累,我就是不累!”我一边故意气她,一边伸胳膊踢腿,然后又接着说道:“可我怎么觉得,我在梦里度过了好几天呀?”
“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当然是不一样的……”马映萍看着我,就像是一位多知多懂的老师对着自己天真的学生,她说:“……梦里的时间都是压缩的,而且是弹性缩率的,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先去洗漱,然后我们去见一个人!”
摩天岭站夹在几座大山的之间,满山的植被散发着特殊的香气,新鲜的空气又将这些香气吹到了站台上,让人吸上一口就会顿觉沁人心脾、心旷神怡。站台窄长,并不宽阔,在它的后面是一排小红瓦、乳白色花岗岩砌成的房子,房子正面都是涂成蓝色油漆的木框玻璃窗。这样的一排小房子掩映在青绿的大山之间,真是别有一番雅致。
所有的房间好像都是没有人,我们跟着马映萍走进了最中间的门,这里是个门厅,里面都是雪白的墙壁。马映萍带着我们沿着里面的通道一直往里走,就来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房间门外,门上没有字牌,也没有房间号。她抬起一个手指对我们做了“嘘”声,然后轻轻地敲门。只听门里面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道:“谁呀?”马映萍答道:“李书记,我是马映萍呀!”“哦,是小马儿呀,快进来!”随着这声兴奋的邀请,房间的木门也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一位比我们大不过10岁的姐姐,乌黑光亮的短发,微笑和蔼的圆脸,浑身透露着几分干练。她上身穿着一件印满淡红色小红花的白衬衣,下面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白凉鞋。我总觉得她的声音和相貌都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激动地与马映萍和于秋美都进行热情地了拥抱,并说道:“小马儿,辛苦了……小于,让你受苦了!”然后她又伸出一双温暖柔软的手与我和李海成进行握手,并说:“谢谢你们二位!”。这是我第一次与人握手,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我们进了屋子,屋里的陈设很简单。有一张木头办公桌,办公桌上有一台红色的老式拨号电话。办公桌前有把木头椅子,这位李书记就坐在椅子上,我们并排坐在了侧面的长椅上。只见她双手扣在一起,托着下巴,两肘拄在桌子上,用眼睛把我们每个人都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轻地点点头。就在她的眼神与我的眼神交汇的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变得极为强烈,也许她再戴副黑框眼镜……那就更像了……,我真希望她可以先把我给认出来,但是很可惜,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我。
她坐直了身子,两手交叉在腹部,微笑着问:“你们四个都是少先队员?”
“是!”我们四个异口同声的回答。
“很好,我们先来认识一下,我叫李春荣……”
“李春荣?”我失声叫了出来,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
“徐丘海你别接下茬!”与我隔着李海成的马映萍伸出手,戳了我一下。
“是的,我是叫李春荣!”她咧开嘴笑着说:“但是你们可以叫我李书记,既然你们四个都是少先队员,那么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指挥你们的行动!”
“好!”马映萍与于秋美一同答道。但是我与李海成相互看了看,却没有吱声。
“你们四个先来做个自我介绍把,你们的名字、队龄,还有在班上的职务,就从马映萍开始!”
她的话音刚落,马映萍噌地站了起来,似乎早有准备,只听她说道:“报告,我叫马映萍,队龄3年,现任班上生活委员,完毕!”
“哦,不用这么正式,随便点就可以。”李书记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于秋美站起来答道:“我叫于秋美,队龄3年,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于秋美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尽管在我的记忆里,她在班上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却从没想到她居然就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于秋美刚一轻飘飘地坐下,李海成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他答道:“我叫李海成,队龄3年,现任班上体育委员!”说完,他登的一声坐了下来,砸得长椅直颤悠。
现在轮到我了,我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磕磕巴巴地答道:“我,我叫徐丘海,嗯……我的,我的队龄是1年,嗯……”
“别紧张,继续!”李书记平伸右掌,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我在班上,没有职务!”我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什么?没有职务?”李书记似乎很吃惊,只听她继续问道:“那么你在这只四人队伍里,主要负责什么呢?”
“我,我主要负责……”我想说我是那列火车的副司机,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很够不上格,于是只好实话实说道:“嗯……我主要负责……烧锅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