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恍惚中,夏夙站在翠竹下,四目微阖,花香四溢,飘来一阵悠扬哀柔的琴声。

她不懂琴,只知道是听起来有些清浊,又有些碎的声音,洋洋洒洒的,诗情画意得很。

有人吗?

她哑开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梦境四壁是朦胧的灰白色,看不真切,她只好顺着小径的方向笔直往前走,想找到抚琴的人。琴声越来越明朗,但她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

夏夙是被疼醒的。

起初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痛觉上比较迟钝,左臂裂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却直到鲜血沾红了她整个裙裾才有所发觉。

九十里江州,古色古香的翠城。她初来乍到,对周边的一切都生疏的很,就随便在路边找了一间看起来很像药馆的铺子投医。

药馆的小兄弟一面上药,一面叹气:“好好的姑娘,怎么摔成这个样子!”

夏夙疼得龇牙咧嘴,抹了把汗,仍嘿嘿笑了两声。因为身上只带着上一世留下的人民币,没有多少银子,便把身上唯一值钱的发簪抵在了哪里,算是报酬。

伤口处被缝了几针,又上了药,暗红色凝成了血痂,显得格外狰狞。她却舒了口气,端着一张笑脸连连道谢。

她刚才趁马车上孟堇打盹的空隙跳了车!

一想到一贯倨傲淡漠的孟堇暴跳如雷心急如焚的模样,夏夙脸上就不由自主地笑开了花,自认为走上了重生爽虐渣男的第一步。伤口虽然疼,但她不后悔。

正当夏夙准备告辞时,街尾的钱庄却突生一阵骚动,几个胡人模样的男子驾着刀,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其中一个是夏夙认得的,横着眼问,“你可当真没有看见过这画像上的女人?”

门口的掌柜吓得直哆嗦,忙摆手,“几位爷,小的在这儿坐了一天了,以我的小命担保,真没见过!”

汉子打断他,挑了挑眉,几人便蜂拥而上。

药铺的小兄弟闻声而来,目瞪口呆地看了眼旁边,又看了眼面前脸色惨白的女子,不由磕巴了两下:“姑……姑娘,你……”

夏夙倒是早料到会来这么一手,握紧了腰间的剪刀,心下一横。开什么玩笑,姑奶奶我刚才还咬着牙缝了三针,若是在这里被捉到,那刚才的罪岂不是白遭了?

江州城就这么一条直通的巷子,要是原路返回,铁定就会碰到孟堇的车队,而要是往前逃,又会被他几个手下捉住。她知道逃不过,就偏过头,转身厉色道:“我在你这避一避,等下他们要问你,你说没见过就是了。”

小兄弟眉毛一拧巴,要哭的模样,“姑娘啊,不是我不帮你,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要搜屋的,你看我这……”

夏夙没时间跟他废话,拔出腰间别的剪子,往那人脖子上一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摆出一副狠戾的脸色:“小兄弟要是按我说的配合,我就保你不会有事。”

那药生吞了口唾沫,身子一软,吓得连忙点头。回头拿了衣服,问了句:“姑娘,你就告诉我一句,你是不是杀了他们的人,他们找你寻仇来了?”

夏夙转身假装没听到,只说:“还请兄弟帮忙,随便拿一套衣服,再借这里的竹帚跟篓子一用。”随后迅速拿起剪刀,还没等得及踌躇片刻,便一刀利索,刹那间长发落地。

她这下简直要被自己帅哭。

一刻钟后,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往药铺前一横,将画像往药生脸上一贴,“有人说见这上面的女人往你这里来过,你可见到了?”

“几位爷真是说笑了,我这里上午还没有客呢。”药生谄媚地笑了笑,“要不几位爷大可进来搜,里屋里除了铺子里一位抓药的小兄弟以外,就没别的人了。”

汉子怒喝:“我是问你有没有见过这画像上的娘们,少在这里跟老子唧唧歪歪的,最好老实点,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药生吓得颤颤巍巍,连连应是:“没……没有,小的……小的没见过这个女人……”

汉子见状顿时怒从心起。要是没抓到人,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孟爷怎么收拾呢!他拔剑出鞘,眉毛一竖,刚预备还要说话,却突然被一声轻呼打断。

“赵兄弟,我来拿前日配好的药。”

那声音温雅清淡,语气平缓,透过骄阳正盛,躁意也褪去了三分。夏夙听着声音蓦地心漏了一拍,借着房门的缝隙看去,一个戴着面纱的蒙面男子站在门口。那人长身玉立,长发似绢丝泼墨,一袭素雅青衫,像水墨画里勾出来似的。虽被面具遮住了面容,却遮不住此人身上清逸绝俗的翩翩气度。

夏夙觉得熟悉,牵扯出心里淡淡的疼,但却找不到他在记忆里清晰的位置。

而那个彪形大汉仿佛受到了挑衅一般,顷刻暴怒,转身便拔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哪里来的杂种!爷还在问话呢,还想不想要你的狗命了?”

男子不说话,目光轻瞥了过去,剑刃无疑就在他颀长的脖颈刻得更深刻了一些。此时那药生已是面色惨白,偏偏那男子还是不温不怒的模样,就让那汉子脸色更难看了。

几个汉子在晋安城内一贯为虎作伥,到哪里去都有人点头哈腰,又哪里受得了这样漠视的态度。正好几人又在气头上,见男子好似温弱的样子,便动了杀心。

夏夙躲在里屋,心里却是真心着急。想她深谋远虑了一辈子,此时也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个这么拉仇恨的程咬金,偏偏看模样还是个美男子,不由发自内心地感慨,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然而每一个故事若是不想太早完结,都需要一个逆转形式的主。

就像此刻,正当夏夙考虑男子能否空手接白刃的同时,不远处骑着马,一如寻常端着一副欠揍表情的孟堇就缓缓而来。

孟堇坐在马上,目光轻瞥,几个大汉见状纷纷抱拳,恭恭敬敬地喊:“孟爷!”领头的那人放下剑,刚想要解释,孟堇冷眼扫了过去,便顿时噤了声。

想那几人能为非作歹,多半也是仗着这个人的权势。

“我让你们找人,你们在做什么?”他口气疏冷,“人找到了吗?”

大汉也不瑟缩,如实禀告:“没有!”

孟堇高坐在马上,连眉都懒得挑了,一袭黑袍衬着锋利眉眼,潜台词很明显——你们还敢更没用一点吗?

几个汉子大眼瞪小眼,立即请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日上三竿,烈日当空,夏夙窝在里屋,伤口似乎有些化脓的迹象。她忿忿地看着门外焦灼的局势,疼得满头大汗,暗自在心里把孟堇翻来覆去啐了千万遍——可事与愿违,孟堇却偏偏不走。

听见屋子里有响动,他视线一转,侧头看向那药生,问:“这里头还有人?”

药生答:“还……还有一位抓药的小兄弟……”

抓药的小兄弟?孟堇抬头,只嗯了一声,往里头多看了几眼。

他方才在车上,就见旁边的女人在低头沉思,问一声也只是抿唇笑笑,就知道她心中有了法子。他便顺水推舟,佯装阖着眼,就只看那女人会有何动作。

倒也不是真心顺着那女人的心思。他只想试一试,她若不跳,相安无事是最好,省得他满城找人,可若是她跳……那八成就是夏家三小姐的冒牌货了。

他虽然与夏夙见得不多,却了解那女人的性子。柔和温吞,顺从乖巧,从不知道该如何忤逆,是个水一般有兰心蕙质的女子。

纵使真真与他记忆中的变了许多,跳车这种事总归是做不出来的。

而彼时夏夙也郁闷得紧。

她一个殉情重生来的姑娘,还没过几天就把从前在小说看的大风大浪全见识了一遍。家中受辱,被骗成亲,跳车逃婚,一般女主几个月完成的剧情,放在她身上快进了将近二十倍,几天就完成了。她甚至连自己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去鬼门关报了几趟道。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正站在门口,还不死心地试图将她挤进鬼门关。

夏夙虽然气得牙痒痒,但只能心存不甘,无计可施。她又不知道孟堇和这具身体的原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堇本想掉头原路返回,目光轻微扫过蒙面人的脸,本只是无心之举,却猛地怔住了。

他二话没说跳下了马,盯着蒙面男子的脸。顿了顿,有些迟疑着说道:“你是……”表情是夏夙从未欣赏过的精彩。

而从夏夙那个角度却看不见男子是什么表情。实际上就算是换个角度也看不清那张面纱下遮住的脸。她发自内心地佩服孟堇如此卓越的视力,竟能透过看起来那样厚的东西分辨得出那人的相貌,实在是可叹。

那男子没说话,微微抬眸。

良久,孟堇开了口:“是在下的人失礼了。”他微微欠了欠身,“今日有要事缠身,不日登门谢罪。”便冲着那群汉子扬了扬手。几个胡人面面相觑,又疑惑不解地看了眼蒙面男子,终于还是走了。

虽然不知道子何许人,但能让我家爷都敬畏三分的肯定不是小人物。

只有那个领头的汉子不走,瞪着浓眉大眼望着那蒙面男子。孟堇眼见,冷声命令:“走。”

那汉子还从没见过孟堇如此决绝的模样,悻悻离开。孟堇又恭敬地深深作了一揖,这才驾着马扬长而去。

坐在马车上,孟堇仍是愁眉不展。旁的人见了,以为是孟爷还未过门的老婆跑了,让他心有不悦,知道孟堇的性子,也不敢叨扰他。

孟堇双手交握,心里却暗自纳闷,怎么会在江州城那样偏远的地方见到那样棘手的人物?

若不是他亲眼见过那人几面,恐怕这下就要倒大霉了。

半晌,他开口问:“宋家的三小姐可运过去了?”

汉子笑说:“运过去了。我把爷留的那一箱子东西给她送了去,那娘们还一个劲儿地要向爷道谢呢,我就随便打发了。”

孟堇淡淡地对他说:“她心甘情愿地嫁去大漠,倒是省了我一桩事,是她帮了我。”

汉子心里想到什么,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只是那个跳车的女人好不识抬举,孟爷难得要娶,她就是修来了几世的福分,谢还来不及,竟然还给逃走了!”

孟堇并不言语。旁边的汉子就当做是自己失言,知道不好再开口,也就不吱声找不痛快。

但他其实并不介意。

他本是觉得夏家的丫头温顺乖巧,不会给他找麻烦节外生枝,又倾心于她的娴静,不顾父母反对便娶了她。

谁知道娶的竟是一个冒牌货。

虽然不知道相貌为何一模一样,但毕竟不是那个人,所以即便她逃了,他看见了,也不会去追,更不会强迫。

汉子看见爷眉心紧缩的模样,也不好受,就问:“爷,咱不去江州,晋安那边又不好回去,那接下来往哪里去?”

孟堇沉思了片刻,抬眸,不动声色地说:“去平阳都城。”他今天得罪了人,若是不亲自登门谢罪,平生芥蒂,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马蹄声一响,一个急转,卷起一撮浮起的尘埃,车队又向反方向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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