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往西行了数日后,商队抵达辽国西京大同府,在那里,孙途终于知道了一些关于幽州变故的最终结果——起兵谋反的耶律思不达和萧尽德皆已兵败被杀,而平定此番之乱的耶律大石则被许多辽人视作力挽狂澜的大英雄。
本来以如今这时代消息传递的速度,西京这边是不可能在一月之内就收到南京那里的确切消息的。但这事毕竟太大,还涉及到了辽国内部的稳定,消息自然传得要比平时快上许多。
另外,耶律思不达和萧尽德二人倒是早早被杀了,可却有不少人受了他们的牵连。契丹人对付起叛逆来的手段也不比汉人仁慈,只要是与这两人关系密切者,无论是亲族还是故交,这次都没有个好结果,连西京这里的一些官员也因此被直接夺官捉拿,然后被押送上京,交由朝廷处置。
孙途他们入城时,便看到了有不少官员被辽兵锁拿押送,口里不时叫着冤枉,却又无可奈何。对于这些受池鱼之殃的辽国官员,他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怜悯之心,倒是在听说宋国正使并未被害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是真担心童贯被萧尽德他们所杀,那样宋辽之间可就很可能即刻开战了,那可不是大宋之福。另外,关于这个平乱耶律大石,也让他生出了一丝忧虑与忌惮来——
对耶律大石此人,孙途穿越前虽然对历史所知不多,却也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他是辽国末期少有的厉害人物,正因为有他,才让大辽又苟延残喘了一段时日,并挡下了大宋势在必得的几次进攻。可以说,要不是他的坚守,宋国军力虚弱的一面还未必会暴露到金国面前,说不定也就没有后来的迅速亡国了。
而现在此人居然借着这次的叛乱走上前台,自然让孙途心生警惕。同时,他也生起了一丝疑虑来,那耶律大石是不是一直都在幽州城内,要真如此,说不定连这场叛乱都是在其关注甚至是纵容之下发生的,那此人的城府和手段就真有些可怕了。
其实孙途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所忌惮的这位大辽栋梁耶律大石居然就是曾与他在东京相处过几日的耶律箭,不然他一定会更后悔的,后悔自己早前为何没有趁机将这辽国重臣给除掉了。
当然,现在再提这些早已没用,对此时的孙途来说,尽快把伤养好了,然后寻找机会平安地离开辽国返回大宋才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如今大辽内部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又有哪些个英雄人物就此崛起,就不是他能左右了。
在此事上,皇甫端倒是颇为仗义,孙途如今身无分文,所以这一路上还真就由他出钱出力帮着治伤,等入了西京后,他还刻意帮孙途找来了大夫诊治,又买了些草药什么的,这让孙途对他的感激之心是更重了,由此两人的关系也越发的紧密了一些,虽算不得生死之交,却也是兄弟相称。
商队在西京逗留的时日倒是很不短,因为再往前去,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除了要翻过一些难行的山道险路外,更主要的是出西京再往西便是更加空旷荒凉的无人地带,甚至还有大片的戈壁荒野。
在千年前的时代,就算是人口最多,最为富庶的宋国境内都还有大片荒野无人地带,更别提更为地广人稀的辽夏了,至于两国间的交界处,那就更可能出现几百里不见人烟的情况了。所以此时的商人将货物转卖远方其实都是在拿命搏,路上的艰难险阻一重接着一重,食物饮水的配备只是基础,还得有对抗野兽、强盗,甚至是突发的自然灾害的实力,这些都得在出行前做好准备,尤其是离开西京前,商队更得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绝不能有一点疏忽。
商队是在六月初入的西京城,直到中旬才安排好了一切,整装待发。而经过这段日子的歇养治疗,孙途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他倒也没有提出就此离开,反倒成为了商队中的一员。
这除了因为他想借这支商队的身份更容易地离开辽国外,也有报答这些救命恩人的意思。毕竟此一路西进必然困难重重,他自问还有些本事,说不定在遇到危险时能帮着解困呢。而在孙途当众显露了几手功夫后,商队上下都满是欢喜地一口应下聘他为队伍保镖,然后连同从西京这里雇来的一队二十人的护卫,这才真正踏上了向西而去的道路。
而另一个让孙途随众人一道前往西夏的重要原因,还在于恢复过来的他渐渐地从之前南京的乱事里又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当日思不达的突然作乱本身就有些可疑,他一个辽国官员为什么非要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事?这里头的风险和收获其实是完全不成正比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受了某些人的蛊惑,被人给利用了。
再联想到他死后居然还有一个看似汉官的家伙跳出来妄图让麾下兵马再战,就更有问题了。说不定就是此人被背后拨弄一切,是此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想引发宋辽反目开战。
至于此人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孙途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当日耶律雄格在狩猎时所说的话——两虎相争最后得利的往往是藏于不远处的恶狼!
如果说辽宋两国算是猛虎的话,那谁又是恶狼?金国当然算一头,甚至在孙途看来那才是更强大的猛虎,但此时无论宋辽都不知其真正的实力,而能让耶律雄格都心生忌惮者,如今只有一方——西夏!
对这个才立过几十年,国力也不是太强的国家,孙途的首先印象就是墙头草。打从西夏立国之后,就一直在宋辽两大国之间摇摆不定,宋强投宋,辽墙则向辽称臣,真正的两面三刀,朝秦暮楚。可偏偏因为这两国互相有了牵制的关系,总是无法倾全力来对付西夏,所以几十年后,西夏的国势倒是蒸蒸日上。
虽然之前大宋也有几次出兵对夏取得胜利,但直到今日对着他们依然有种有力施不出的憋闷感。现在看来,恐怕连辽国对着西夏也是一样的感觉,既想灭了它,又担心这会让宋国有机可趁。
而西夏那边也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嫌,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地促使宋辽大打一场,如此他们才能火中取栗,浑水摸鱼。之前在东京,他们曾对辽国使团的人下手,那这次宋使团到了南京后的变故,很可能也因他们而起。
越想之下,孙途越觉着自己的判断不错,西夏才是之前南京叛乱的真正幕后黑手。而这也提醒了他,不能只把目光汇聚在辽国和金国上头,西北的夏人才是最阴险的那个,正所谓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啊。
所以大宋真想要放开手脚与辽国开战,压制住西夏是必要的前提条件,要知道一旦两国交战,作为宋军精锐的西军是必然要被抽调出来的,而如此一来,大宋西陲可就空虚了,说不定夏人便会趁虚而入。
如何压制西夏,朝中到时自然会有人拿住方案来,无论是许以好处,还是先出兵打疼了他们都可一用,但在孙途看来,这些都不如自己想到的一个办法——搅乱西夏内部,让他们生出内乱。
所以此番孙途随商队赴西夏还带着能否将那里搅乱的主意。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他暂时是不可能有头绪的,但只要让他找到一丝机会,他就能让西夏人也尝尝自相残杀的滋味儿!
带着这些目的,孙途与商队一起踏上了西行赴夏的道路。
在出了西京,又往前行了数日后,周围的环境才彻底的荒凉而又凋敝起来。别说村庄镇子什么的了,有时候连树木都看不到几棵,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的边的大漠戈壁。
本来队伍还能循着河流向前,可是在进入戈壁不久,河流也迅速消失不见,这让众人的行程就变得越发的艰难和危险起来。要知道如今可是盛夏时节,人在外头的新陈代谢本来就快,再加上烈日的炙烤,水分流失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所以在行了几日后,队伍只能选择在早上和傍晚时抓紧赶路,而白天则寻一处背阴的地方扎营休息,有时连晚上也得借着星月之光来赶路。
别人在论起商人来都是什么重利轻离别,语气里多着几分嫉妒与不屑,可孙途此时却终于明白了他们的艰辛与困苦。商人固然能通过低买高卖来获取丰厚的利益,但对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商人来说,他们的每一趣÷阁赚来的钱那也是注入了无数血汗,甚至是性命才换来的。
而此番西去,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危险可不光只有天气和环境的恶劣而已,在进入到辽夏边境之地,那一片真正没人管束的荒凉之地后,真正的威胁才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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