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子产品的成型，显然不可能仅仅由一家厂家参与生产，其中许多元件的加工需要外包给其他公司。这里面就涉及了专利、技术、金钱等等的运转问题，法务顾问时刻就位，质监部门高度警醒，市场部时刻准备计划，宣传部门不断地使出各种营销花样，外加一个陀螺一样的邹和光。
除开公司的事情，7月末还有个学生党永远渴望甩掉，却怎么都甩不掉的严肃存在——考试。
这个词实在太遥远了，对于邹和光这种，一学期几乎连课都没怎么上过的人看起来就更显得前途未卜了。他索性有了正当理由，在忙的分身乏术之时，到学校里偷偷闲。
郑经伟从公司那边回来取书打算去图书馆复习，一推门就看到邹和光靠坐在秦修旁边看书，而秦修则是一派神闲气定表情上看不出深浅。他顿时觉得嘴角有点僵硬，只能尴尬着打趣：“邹神也回来看书？对你来说考试不是毫无意义，因为注定只有一种结果，就是满分么？”
“那是专业课，”柏桐嗤之以鼻：“对于他来说考试有两种结果，不是满分，就是60。那个60分还不知道有多少是老师于心不忍手下留情的结果。”
郑经伟耸耸肩：“在老板手下讨生活嘛，总要说点好听的。”
倒是李明伟若有所思，好好回忆了一下从床上探出头来问道：“光子没挂过科？”
“没有吧……”
“挂过，”秦修合上书转身站起来：“大学语文。”
这毫不留情的一击，让郑经伟表情像点了多了卤水的老豆腐，僵硬的看着秦修大步走出寝室随手带上门，耳朵里没听到寝室那个老掉牙的门的哭号没觉得有丝毫的不对。他嘴里还漫无目的的附和着：“哦，号称史上最难挂的大学语文啊……”
“醒醒，醒醒，”柏桐随手抓起本书就要往他头上拍：“人都走了，你傻盯着什么呢，等会光子揍你。”
他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书，抬腿给了郑经伟一脚。
郑经伟哀嚎一声，捂着退原地蹦跶了两下，过足了表演的瘾，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他站在邹和光旁边左看右看，却不见对方有丝毫动静。邹和光依旧端坐，手里拿着书，背对着郑经伟，脊背挺直。郑经伟伸手戳戳他，却不见有丝毫动静，风化了一样的。
柏桐看了看门，若有所思的感叹着：“我说秦修关门怎么那么轻……哎，你刚才犯了什么病。”
“哎，还不是桑瑾，”郑经伟压低声音：“邹和光就请她来给我们产品做个代言，就被写了个乱七八糟。然后秦修不是对桑瑾有点那什么么？”
“哪什么？”
刚被认为风化了的邹和光已经转过身来，他手指始终放在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按揉，表情就像秦修刚刚一样，冷硬的像冰天雪地里的石头。
“就那个什么呗……卧槽装傻的都拖出去毙了！你看你俩现在这德行，赶快去解释一下，磨磨唧唧烦不烦？”
柏桐又给了他一脚。
这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是不太好。
邹和光假装没看到他俩的小动作，他干净利落的收拾了东西往门外走，却不料一打开门，正好看到齐文良站在门口。这人嘴角翘的宛如被钉在脸上的纸条，一双小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
“啧啧，这关系真乱啊……”
邹和光与他擦肩而过，皱着眉回头看他，却不料那人狠狠在他身后关上门，他愣了一下，终究什么反应都没有，转身走了。
白衬衫，大长腿，放哪都是风景线一条。邹和光看着寝室楼门口的人，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身边。
秦修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实在难以言说。邹和光忍不住笑起来，双肩一抖一抖的，最后他伸出手肘撞了他一下，声线里都泡足了笑意：“介意我来根烟么？”
他摇摇头，邹和光伸手掏了根烟又递给他一根，没成想这人又摇了摇头，邹和光怔了一下，顺手连烟带打火机丢到了垃圾桶里。
秦修皱了一下眉，有那么一瞬间他神色里甚至有点茫然失措。
邹和光心里头一下子就疼起来，他哪见过秦修这么敏感的模样。他拍了下秦修的肩膀，笑了一下：“你这什么表情，不就是根烟么，我陪你戒。”
“我没戒烟。”
邹和光挑了下眉：“那就现在开始戒吧，大烟大酒的，哪受得了。”
秦修猛地看向他：“你都知道？”
“猜的嘛，这还不好猜？”
邹和光往前走了几步，在寝室门口的水泥花坛边上坐了下来。他安静的看着秦修，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跟着自己走过来一时间百种滋味。
这人是他见过最冷静的决策者，什么东西都能放在天平上衡量，甚至包括自己和他的关系。他的理智，来源于他害怕失控。可现如今，他能堵在寝室门口，能从头到尾把话语掌控权放在自己这里。
已经足够了，邹和光在心里叹了口气，别再逼他了。
秦修刚在他身边坐下，邹和光就直接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的坐在花坛上，身后花开的正好一片春光灿烂。这地方一向是A大情侣聚集地，不分白天黑夜的扎堆窝着一群小情侣。这时候大学生们太纯情，一般也就白天靠在一起背个单词，晚上凑在一块咬咬耳朵，最多不过是悄悄地啾一下。
眼下A大两尊神往这里一坐，勾肩搭背的头碰头说话，和着落英缤纷，实在是美不胜收羡煞旁人。男寝和女寝面对面，他们寝对面就是女生楼，平素里不少姑娘们从此处经过，此时更是用眼角偷偷瞄。
还有从楼上拿着相机飞奔下来的。
一直小心翼翼关注邹和光动向的郑经伟还在阳台上附送了一记嘹亮的口哨。
邹和光抬起搭在秦修肩上的手，象征性的冲着楼上挥了一下，然后低声跟秦修说道：“你要是想对上张弘，没必要这么干。咱自己玩自己的，你又有股份，到时候董事会得跪着求你回去。”
秦修盯着寝室门口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到时候，我估计就算是回去也要被逼着卸任了。”
“什么？”
秦修不敢侧头，两人距离太近他生怕他一看到他一切就全部脱轨。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他有个完整的计划，能对自己有个合理的约束，他在不同的阶段会根据变化的理念达到一个合理的调整，以求做到最完美的规划。按理说他之前的人生都是非常顺利的，甚至之前他对两人关系的界定都是他所认为的最合理。可就这几日，一切都天翻地覆。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拨云见日了。
邹和光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个圈，隐隐觉得秦修话里有话但是方向不明。他最终只能皱着眉头：“哪里的话，张弘要是有那么多心眼，也不至于现在连董事会都稳不住了。”
他说话说得太一本正经，秦修一时间竟没法再继续稳住表情。他站起身来直接往教学区那边走，邹和光赶紧跟上去。
“跑什么啊，说张弘你还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等你不是想说这件事，”他抬起头面上平静无波，声音沉静如水：“和光，你知道，这要是个其他别的什么人我可能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
邹和光耸了耸肩：“该玩玩，该断断，毫不犹豫。”
秦修皱了下眉：“别这么用词。我不可能逼着你让你跟家庭决裂，我比谁都清楚你对那些到底有多重视。如果日后让你痛苦的根源是因我而生，那我根本不可能原谅自己。你到底仔细想过没有，关于……比较。”
他喉咙翻滚，最后两个字宛如硬生生被挤出来，疼痛难耐。他到底还是走到了自己最不想走的一步，硬生生的把自己跟邹和光的家人放到一个天平上做比对。
就宛如最蠢的问题，我跟你妈掉水里你救水？
究竟是哪一方的决裂。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抢在邹和光开口之接着说：“我不用你给我答案。你根本不用给我答案，你不回答，我跟他们始终站在一侧。”
“就算我回答，你跟他们也从来都不矛盾，”邹和光拽住他：“家人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血缘哪里来的决裂一说，他能开除洪霖但他割不掉亲儿子。本来就是相互妥协的，他能强逼着我管比我大五岁的人叫后妈，我干嘛不能跟他赞赏有加的人在一起？”
秦修不肯看他，邹和光没辙，硬把人掰过来：“别犯拧，到处都是人你娇羞个什么劲啊。你心思太重，放一放，你只要答应我别后退，原地不动，剩下的路全都交给我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