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亭和春妮被太子商谟接去,做了座上宾。因祸得福,之前种种缘由不曾到手的功名利禄,在这个时候,轻而易举到手了。另一方面,商诰、宗沐霖和墨宣两拨人一前一后往宗家赶,都去找三少夫人宋蝈蝈。可这两拨人到地方后,都扑了个空。这事说来也是巧了,傅五爷上宗家来,给儿媳看诊,瞧自家尚未出世的孙子。结果叫守在三少夫人身边的郭志坚看到了,出于谨慎,便多口问了一句这是哪个。才晓得原来这个一身仙气的老道,就是据马山的女婿,师父的妹夫,师姑的夫君,傅景亭的亲爹傅五爷。
郭师兄事无巨细,只要和三少夫人有关,都两天一份书信递送回去。傅五爷现身,这样的大事怎么好不呈报上去。所以傅惠信看了宋蝈蝈的第二日,据马山上的薛春和就收到了线报。说傅家的五爷也在左近,问他们师兄弟是不是该去上门拜会,还请师父示下云云。薛春和不晓得傅五爷的下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傅惠信人没走远,安安稳稳在道观里窝着。立刻想起这人的各种不着调,拍着桌子开骂起来。从自己悔不当初,错把妹子托付给此人讲起。一直说到最近,外甥在傅家受的不公平待遇。小夫妻两个出来自立门户,傅家的老不羞,也不给分家银子什么的。
杨氏夫人隔两日就给薛寨主念一回书信,念着念着,念到妹夫的消息。薛春和就恼了。杨氏知道丈夫心里不痛快,这是积年的宿怨,她劝不了。而且,就杨夫人来看。傅五爷也实在有些混。几十岁的人,说走就走。丢下家里一大摊子人,让外甥小夫妻面对。做的太过分了,薛寨主很该骂他两句。杨氏见薛春和骂了一会,火气消减了些。伸手递了杯温热的茶水过去,让薛春和润润喉咙。
薛春和不懂品茗,一向是牛饮,咕咚咕咚把茶水喝了个底朝天,茶杯搁在小几上。杨氏这时,才开口劝他道:“总归是自家亲戚。咱家妹子去得早。他其实也过的可怜。你看如今景亭出去做事。妹夫晓得照看儿媳妇,可见这人还是有点良心。再说过去五爷有什么不是,都是咱们这些长辈间的事。一码算一码。志坚他们这些小辈,不能对妹夫缺了礼数。合是该去观里走一趟,正式拜见了。你我是不是也要写封书信,让徒弟们带过去。”薛春和闻言,摆摆手,咧嘴笑道:“哪用这样麻烦。”
杨氏瞧着薛春和笑得不怀好意,忙道:“你可别乱来,就是不看姑奶奶的面子,也要瞧在孩子们的份上,别和五爷过不去。”薛春和对夫人的话不以为意。口中言道:“我办事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定然不会让景亭夫妻为难。”杨氏夫人心道,就是你做事,我才不放心。再三追问薛春和,具体打算如何处置。薛寨主才洋洋得意道:“把人一道弄到山上来不就得了,傅五上山,外甥媳妇也得跟着过来。亲爹媳妇都在咱们这里,外甥迟早也得乖乖到山上来。夫人,我这主意不错吧。”
杨氏一听便笑了,难得薛大寨主真的想出来个不错的主意。杨氏真心实意夸奖了薛春和,又提笔把这事记下来,交代徒弟们代办此事。当然,不同于薛春和的蛮横,杨氏用了个“请”,只是在这个字之前,又加了“务必”二字。结巴师兄深刻领会了师父师母的意思,带着人马和书信下了山。走到半路,薛灵韵闪身出来。原来这丫头一直悄悄坠在后面,再撵她回山,又腾不出人手护送,只好罢了。
结巴一行人没有直奔宗家,而是带着礼物,先去见了道观里的傅五爷。五爷是个文士,哪里应付的来这些江湖人。几下便被薛春和的徒子徒孙软硬兼施,打包往据马山方向送了门。宋蝈蝈稍候才晓得五爷去山上了,顾得了老子顾不得儿子。也罢,傅三少看来一时半会回不来,先紧着老人家这边吧。宋蝈蝈便也带着丫头,告别宗家老小。乘了车马,跟着郭志坚去了据马山。以为内他们分了两下走,全回到山上后,才发现少了一人。小师妹薛灵韵丢了。
结巴师兄带人去道观时,路过宗家,薛灵韵便说要去见表嫂。郭志坚压根不晓得,薛师妹也下了据马山。两下里阴差阳错,也不晓得薛灵韵现下人在何方。但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郭志坚和结巴硬着头皮,把事情经过回禀了师父师母。杨夫人瞧着两个小徒弟担心受怕的可怜模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没舍地责备他们。薛春和了解情况后,气哼哼地怪杨夫人宠坏了女儿。杨夫人心道明明每日里,把这丫头娇惯地没个女儿家模样的人,就是薛寨主自己。这会却恶人先告状,诬赖自己。杨夫人气得把手拢在袖子里,狠狠掐了薛春和一把。老薛吃疼改口道,全是小丫头自己不晓事,活该出门遭些罪去。
因为五爷和外甥媳妇都到了山上,薛春和夫妻得尽地主之谊。估计薛灵韵一个小姑娘家,也不敢走很远。便匆匆交代徒弟,叫郭志坚和结巴带了人,再辛劳走一遭,把那个贪玩的丫头捉回来。说来也巧,据马山众弟子去而复返。奔波在路上的这几日,商诰和宗沐霖回来了。没见到宋蝈蝈,却意外地遇见了据马山的大小姐。薛灵韵不认识宗家人,但还记得商诰其人。商诰不愧是凤子龙孙,生就一副好相貌。叫人看过便记得,丢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所以薛大小姐一眼认出商诰,隐约记得这位皇孙和据马山不大对付。见他从屋里出来,便从屋脊上露出个头脸,皱眉问道:“我家表嫂可是被你藏了起来。”
商诰闻言,一脸囧然。他刚从外面回来。也在找三少夫人好不好。而且宗家老爷子宗万晟可是说了,人是据马山接走的。薛灵韵不依不饶,见商诰不应声,越发认定是他所为。当日薛大小姐从结巴师兄身边溜走。并没有立刻去和郭志坚会面。而是悄悄爬上围墙,去看那个听说,大了肚子的表嫂。薛灵韵虽然被薛春和教了武功,平日也爱和一众师兄弟混在一起。但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有杨氏夫人管束着,于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十万分好奇,表嫂的肚子里为什么会有个小胎儿。若此事搁在据马山上的媳妇们身上,薛灵韵早就好奇地上前摸一摸肚皮。可她和宋蝈蝈不熟,还真不好意思动这个手。
宋蝈蝈正在悔不当初,虽然开始她没多费什么力气。就大大咧咧接受了自己有身孕的事实。而今坐卧不便。食宿不宁。怎么都不快活。才后知后觉地烦恼起来。也不知大顺那些柔弱的男子,是怎么度过这样可怕的几月光阴。每当她感觉难受时,越发想念傅三少。也不知道傅景亭。这个时候混到哪里去了。把自己害得这样惨,他倒好,拍拍屁股麻溜走人。过去这些时日,也不晓得回来看自己一眼。当然,宋蝈蝈就是宋蝈蝈。难受劲过去,腹中安稳时。她又会对自己的这份幽怨之情,惊诧不已。一面抚着小腹,一面酸溜溜地想:呦,姐们身子娇贵了,连心思也跟怨夫怨妇一般了。不过若是有可能的话。宋蝈蝈其实更想做的是另一件事。她想把身上的这个磨人精,塞到傅三少的肚里去。这样那人也能安分些,呆在自己身边。
宋蝈蝈心里有怨气,也会忍不住和身边两个丫头宋进和宋宝絮叨。宋蝈蝈扶着腰道:“你们说这世间男子不用生育,一个个还长得五大三粗做什么。女子生儿育女,却个个弄成个娇弱模样。这不是让弱者积弱,强者愈强吗。太不合理了。”宋进和宋宝对这宋蝈蝈的奇谈怪论,没法发表意见。因为她二人刚好是女人中的异类,俗称威武雄壮、风一般的女汉子。宋进眨巴着眼道:“长得丑了,也配不上三少不是。”
宋蝈蝈大叹“迂腐,糊涂”,接着就给这两人洗脑,说女人重要的不是脸,而是能力。接着便列举了一系列,她知道的男貌女才的黄金组合。资料来源全是大顺朝,把宋进和宋宝唬的一愣一愣的。只会问“当真、果然”。听完了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特别是富家婆娶未成年小少年的段子,一定是三少夫人怀孕期间,身子不爽,编了笑话逗人呢。可看宋蝈蝈说的煞有介事模样,又不由地二人不相信。宋蝈蝈说得兴起,宋宝傻不拉几地打断,问道:“不是说,女子要从一而终吗。”
见这丫头说话如此不合时宜,宋蝈蝈呸了她一头一脸,痛心疾首道:“胡说八道,那是对说男子的。不过在外寻花问柳,玩也要适度。娶了正室之前,至少不能弄出娃娃来。娶了之后,也不大好再去拈花惹草了。像我以前,不敢说知己遍天下,也有小猫三两只。有了三少后,你们看我可有过什么不轨的。”宋进和宋宝连忙摇头。其实,且不论三少夫人说这些话,是不是魔疯了,还是故意在说笑话逗弄人。至少宋进还记得宋蝈蝈曾经踩着她的肩膀,趴在墙头看闵公子。宋宝也记得三少夫人,似乎一路上对董清河董官爷很是青睐有加。但现在不是她们实话实说的时候,万一惹毛了宋蝈蝈。她恼羞成怒,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所以,这二人便都顺着宋蝈蝈的话,不敢再出言反驳。
宋蝈蝈跑嘴炮,说过开心一场。角落里偷听的薛灵韵,却是把她的这些话听入了耳,心中震撼无比。尤其是宋蝈蝈自表作风那一段,薛灵韵可是偷偷暗恋过傅三少的,虽然她自己不晓得。听到表嫂爆出这样惊人的内幕,薛灵韵不禁为表哥叫屈。傅家表哥多好一人,怎么瞎了眼,看上这样粗俗无耻的女人。薛灵韵心情起伏,原先的新鲜好奇,全变成一肚子的难以明状的憋屈。
最后乱走一通回来,终于弄明白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原来她喜欢过表哥。另一件事是,既然表哥喜欢宋蝈蝈,那她也只有认了这位嫂嫂。所以她一回来,便直冲宋蝈蝈住的小院,结果没看见人。却是结巴师兄和郭师兄办事效率太高,昨个便把人弄走了。当是时,薛灵韵这傻姑娘正有些想不开,一口气奔出去几里地。结果走得远了,晚上回不来,不得不在附近的镇子上宿了一夜。
她这会没见到表嫂,却正好看见商诰出现在这里。她还记得父亲当日在山上,拒绝过此人的什么要求。大略知道,对江湖人而言,这就算是结下了梁子。于是便想当然地以为,宋蝈蝈的不见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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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冷,又没雪下,感觉白受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