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妈愿意主动请命给春妮一些颜色看看,苏氏却又犹豫了。她嫁进傅家门,荣辱一身皆系于傅大少傅佳亭身上。大少好她也好,大少不好她也落个不名誉。像春妮这事捅出去,反而是叫这贱人过了明路。傅家长辈们虽不至于为个小丫头和她这个少夫人为难,也少不得要怪她处事欠缺手腕,性情善妒不驯良。再则,乔妈妈出手,定会让春妮受些难堪。若大少果真很爱她,此举便也变相地折辱了大少。如此她又能有什么脸面剩下。
这样一分析,她竟是对春妮投鼠忌器奈何不得,苏氏对她最亲近的二人坦言自己的顾虑。乔妈妈听说家里正牌夫人,反而拿个外来的丫头没办法,恨其不争道:“明的不成来暗的,少夫人,你且放心。有老奴在一天,断不会让这些不得体的蹬鼻子上脸。”苏氏怀着忐忑的心情,听完了乔妈妈的壮志豪言。具体她会怎么做,却是没敢再多问下去。乔妈妈嘴上说的厉害,一个老太太又能做什么。不过是想带上巧云,偷摸寻到那丫头,把人打一顿了事。这事得偷偷做,不好找人帮忙。傅家庄如今和外界隔绝,也不好出银子从府外请人。想来只要不把人打死,都无大碍。打过看大少的态度,若是大少心疼,务必寻个由头把她赶出庄子。倘若大少对这丫头不闻不问,那就算她走运,给些银子堵了她的嘴,事情就算过去了。
乔妈妈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谁知一直没找到春妮独处的机会。倒是看见机会她和大少近前说话。傅佳亭和春妮说的,便是关于订单的事。因为二爷和二少都持反对意见,此事不好进行下去。他也跟苏氏抱怨过一回,苏氏对于公公和小叔的意见都相当尊重。苏氏道:“父亲做了多年生意,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可见此事是做不了了。二少也是考过武举,有些见地的。他说的话。你终归要多听一听。”傅大少听完这些逆耳的话,心里憋屈郁闷。照苏氏的说法,好像就是他傅大少不懂事,也没经验一般。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听人如此直白说出。
傅佳亭便想到了善解人意的春妮。她就在工坊里做事,这些话正好与她说去。傅佳亭在放工前去工坊兜了一圈,春妮会意。大少前脚离开,春妮后脚托辞出来。五少见春妮和傅佳亭处在了一起,真是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加以阻拦。傅佳亭和春妮在附近避开人说话。傅大少说了生意上的事。春妮其实听不大懂,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买卖不能做。就算有些东西一时做不出来。凭着傅大少的身份,难道不能去问宋玉吗。春妮便道:“什么生意都是先有买的后有卖的,单凭臆断便说此事做不得,当真是有些过了。就算日后出事有人追究起来。也约束不到傅家头上。你看那作奸犯科的做下乱子的,难道衙门拿人不去缉拿凶手,反而要逮那个磨菜刀的不成。”
这话把傅佳亭说的笑了,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可咱们便是要做,也做不出来。当初这些东西都是三弟妹自己伺弄的,工坊里的其余人并不懂如何制作。”春妮受了赞许。得意道:“大少您可是傅家的嫡长,虽然三少出了傅家门。可你们兄弟的情分还在,只要你开口,三少敢不把方子乖乖奉上。”傅佳亭摇头道:“哎,你是不晓得。我这三弟打小不喜与人亲近,我是他一起长大的兄长,他和我却还不如和勄亭亲近。至于火器方子,那些都是三少夫人一手打理的,与我那三弟无关。我就算厚着面皮向弟弟开口,三少夫人也不见得肯给。而且现在谁知道,他们和宋家人搬到哪里去了。”
春妮听说这次没有机会叫宋蝈蝈吃瘪,暗叹一声可惜。不过还是很高兴傅大少,愿意向她吐露心事。大少既是来问那些个地雷火箭事的,春妮便琢磨着三少的心思,笑道:“大少,事在人为。要说三少夫人,她在宋家村时会做什么,不过就是上山打柴,下地种菜,回家喂猪伺候一家子的村姑。可您看如今,一进夫家门她就成了个宝贝了。什么都做的,赫然脱胎换骨一般。其实她做的这些,又有什么难的。不过是几样东西勾勾兑兑,再起个不一样的名字罢了。我听说他们离开时,三少夫人还留了一些火器,给二少防御外地用。大少只要找些能干的,把那些东西拆解了,研究一番,还怕做不出个一样的来。”
傅佳亭听得频频点头,他原就对二少的断言有些不服气。如今这心思全叫春妮看透说出来,还分析的头头是道。傅大少越听,越发肯定明确了自己的想法。他要自己做,从此不再受制于人。受制于人的说法是春妮提出来的,傅大少说宋蝈蝈为了安全保密,没把火器制造的法子传授于人。临行前匆忙,也没有丢下话。春妮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据此说宋蝈蝈藏私。目的不过是不甘心被赶出傅家,背后留了一手,将来好回来和大少分家业。大少不在乎和兄弟分银子,但真的在乎被人暗中算计,这种感觉糟糕极了。
具体如何操作春妮的计划,傅佳亭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把作坊交给五少打理,便是真个再没管过。里面的人马还是当初的原班,但傅大少除了主动凑过来的春妮,和她们一个也不熟悉。想来想去,这事还得叫春妮担上。春妮晓得火器暴利,如今便是不为黄思婷,为了她自己也想千方百计探听明白。傅大少主动让她挑大梁,春妮自是满口应承。傅大少次日亲自带人在作坊所在,单独辟出一间给春妮做事。又从别处调来两个小丫头,专给她帮忙。春妮手下人虽少,却也是有管理权限的人了。夸张一点说,隐约便是和五少平级。众人虽有不满,但这事是大少决定的,谁也不敢反驳。
为了计划顺利实施,傅佳亭还背着二少拿了几个雷子成品,送到春妮这里研究。傅斌亭虽看出其中蹊跷,可大少先下手为强。嘱咐他千万不要声张,尤其要瞒住二少傅勄亭。五少最懂明哲保身的道理,岂敢不从。他又不愿意理会春妮,见大少只是调走这一人,便也只当不知,不再加以理会。
春妮并没有见识过地雷的威力,只当是个动静大点的炮仗。当真是无知者无畏,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她就敢放开手处置这些高危物品。估摸春妮便是晓得其中有危险,也不会就此停手。毕竟她心里有些根深蒂固的想法,轻易难改。卑微如卢氏家的“小玉”都做得的事,没道理她就做不得。便是有些危险,宋蝈蝈不是还好端端的在那里吗。可见严重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其实春妮得了高升,也不是全没人欢喜。像乔妈妈和巧云两个就很高兴。春妮从人多眼杂的大作坊间搬出来,独个带两个不晓事的小丫头在小房间里做事。正好方便她们过来找这丫头的麻烦。这日乔妈妈带着巧云去找春妮,一个老妈妈一个小丫头,她们在苏家时日子过得和顺。苏家也算富贵,苏氏是家又是有头脸的嫡出女儿。寻常有些龌蹉事再折腾,也闹不到她们面前。所以说是说,真个做起来,乔妈妈和巧云都欠缺行动力。两人走到工坊在的院子,便有些打退堂鼓。快到春妮待得那间小屋门前时,巧云看见七少正在那里钻进钻出。这下连借口都不用替自己想了,当着小少爷的面,怎好对付那个不名誉的坏女人。闹出事非来,这不是污了七少的眼睛,耳朵吗。
乔妈妈心说也是这么个理,便道:“我们在这里站一会,若是七少进去大作坊找他姨娘,我们就去抓春妮那丫头。”巧云也赞同看看情况再说。两人又等了一会,就见一个小丫头追着七少嘻嘻哈哈跑出来。小丫头叫道:“七少,把东西还来,那不是你能玩的。”傅浩亭也不听,一面做着鬼脸,一面举起手中一个陶罐模样的东西,向小丫头摇摆示威。巧云迟疑道:“七少出来了……咱们要不要上去帮他。”乔妈妈瞧不大明白,两个小孩争抢的是个什么东西。春妮这会也从里面探出头,指挥丫头道:“你从那边堵着他,你跟我到这边拦着他。”
七少被堵的没有逃路,一头扎进一间库房,春妮带着两个小丫头往里面追。乔妈妈和巧云也不能叫到手的机会溜走,两人便也相携着赶过去。不想离着门口还有三五步远,屋里传出一声惊天巨响,比年三十晚上庄子上放的钻天雷还要震撼。巧云和乔妈妈两人全都被股劲风刮倒,仰面躺在了地上。乔妈妈总算有些阅历,脑中轰鸣声未止,便晓得出大事了。叫同样昏昏沉沉的巧云,赶紧扶着她回去,把适才发生的一切速速报知大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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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登不上来,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