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亭都想不通的事,宋蝈蝈就更加想不通了。她作为旁观者,越看越觉得傅景亭这小子在傅家活的不容易。如果是她遇见这么一家人,早就受不了离开家门自立。当然宋蝈蝈这是yy,全忘了她在傅景亭这个岁数时,不如三少多矣。那时她读书不成,也没娶夫成亲。整日里游手好闲,跟着狐朋狗友厮混。身边还有一个心肝像在阴沟里泡过的狗腿子军师,似乎就没做过什么正经事。有县令老娘拘着,到最后还能把自己玩进囹圄,从宋衙内玩成了小兵油子宋蝈蝈。若非祖宗庇护,宋某人福大命大。谁知道那几年里,她做了何处的孤魂野鬼。
傅景亭心下略作迟疑,还是揭开棉帘进了门。里面人咋见傅三少进来,都觉得诧异,没派人去寻他过来啊。四姑奶奶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宋蝈蝈,宋蝈蝈没察觉,她正忙着向傅景亭使眼色。解释现下这局面不能怪她,她是真的一句话都没乱说,全是这群男儿腔的女人凭空臆造了罪名,往他头上栽。傅景亭不理会宋蝈蝈的挤眉弄眼,面色不变在老夫人面前,宋蝈蝈旁边跪了,垂目言道:“祖母,适才二叔已经做了决定,要遣齐夫人回齐家。我以往受了夫人许多照料,三少夫人和齐夫人也相处和睦。求祖母让我带阿玉回去,多陪夫人一时是一时。”
满屋人虽之前便隐约猜测是这么一个结果,可现在真听见傅三少说出来,心中还是一沉。若是任老夫人不反对,二夫人孟氏也很想去见一见齐氏,问她怎么这么傻。女子一辈子要投两回胎,头一回是投到生身父母骨血里,落地成人。次一回是出嫁去夫家。为人妻为人母。哪会投胎都大意不得,好坏便是那一下子。嫁出去的姑娘断不能回头,不然不光是自己没脸面,娘老子兄弟子侄,都要受连累被人戳断脊梁骨。齐氏又是这样的性子,真不敢想象她将来如何在人口舌下度日。
傅家出了这种丑事,昨日苏氏便领命带了黄思婷和林婵娟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避出府去山寺上香。现下孟夫人身边只有二儿媳妇慕容氏跟着,慕容氏见婆婆脸上也露出不忍,低声恳求道:“母亲。要不咱们代五婶求一求老夫人。求她老人家做主,留下五夫人。”小任氏就坐在孟氏旁边,听到慕容氏说出这样的傻话。假笑道:“好孩子,你是个好心肠,却用错了地方。齐氏是对娘家立了大功的,此番便是被送回去,齐家人说不定还要敲锣打鼓地欢迎她。”
小任氏说的这话。不啻火上浇油,任老夫人心里对齐氏的不满再度上升。连带着对傅景亭、宋蝈蝈这一对不讨喜的孙子孙媳,也越发的心生厌恶,挥手让他们赶紧都走。孟夫人不明白小任氏为何在这件事上,处处针对三少夫妻。齐氏弄出的这个乱子,除了她齐家的亲兄弟。傅家人谁都没有从中得了好。论起来三少还是吃了大亏的,可小任氏却偏要把罪名安在傅景亭夫妻身上,这事不合情理。偏偏小姑子和老夫人,看来都赞同三夫人多些。孟氏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声张,还止住了儿媳慕容氏,不让她再说下去。
孟氏在傅家安稳做掌家媳妇多年。自然有她自己的处事法则。早年能够在婆家立足,是凭着孟家一门在朝中的地位。后来孟家衰败。孟夫人依旧能够掌握傅家后宅的大权,除了她生了两个儿子,还有个原因,便是她晓得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的时候不说。像是现在,她为齐氏担心,为三少和三少夫人不平,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也没有。估计傅景亭和宋蝈蝈走远了,孟氏才起身对任老夫人道:“娘,既然齐氏要离开傅家,您看我要不要去她院子盯着些。”
任老夫人果然没反对,孟夫人便叫上慕容氏,婆媳俩一路去了。路上小丫头前面引路,慕容氏和孟夫人走在中面,嬷嬷和婆子坠在最后。慕容氏和前后人拉开距离,小声和婆婆私下交谈。又问起孟夫人刚才的事,五夫人做了错事,不帮她求情也就罢了。怎地夫人也不帮三少和三少夫人说话。孟夫人闻言便笑了,两个儿媳前后脚进家门。一个聪慧温婉,一个爽直大方,两个都合她心意。真要分个高下来,还是慕容氏更让她喜欢些。慕容氏和孟夫人一般,同样出自将门。在家有父兄宠着,女子规矩也没有一般官宦人家多。出阁嫁了人,还是难改性格里的耿直。孟氏尤其喜欢慕容氏直爽又不鲁莽这点,这些话大约在屋里时她便想问出口,却一直忍到现在才问自己,也算难得。
孟氏道:“老夫人对三少心中早有芥蒂,说什么都是白说,说不定还弄巧成拙。倒是你三婶和四姑母,行事有些奇怪。虽说她们从开始便不喜欢三少媳妇,可这次也太过了,连三少也被她们说的那般不堪。这没娘的孩子,什么时候都要吃亏。”慕容氏听傅二少说过一些家中旧事,闻听孟氏提到三少的身世也不说话了。慕容家和孟家是本朝的将门,薛家却是前朝的武将。英雄惜英雄,好汉重好汉。这武人的心思有时也只有武人才懂得,反正慕容氏听说了据马山的来由后,没拿他们当做一般打家劫舍的小蟊贼看待。便是傅二少,提起薛家在武林的地位,话里话外也透着几分敬意。
孟氏带着儿媳去看齐氏,本以为要去病榻旁看人。谁知在院子里就看到,齐氏胡乱套了件衣裳哭倒在地,两个孩子也拉扯不起来她。傅三少一脸不愉快和宋蝈蝈立在边上,卢氏搂在儿子挤在丫头婆子里面瞧热闹。二夫人来的时间,将将正好。傅景亭见二伯母来了,过来迎接孟氏。孟夫人便问他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傅景亭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我爹走了。”
孟氏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叫“走了”。人离开某地叫“走了”,人没了也可以叫“走了”。孟夫人一把抓住傅景亭的胳膊,强自镇定道:“你这孩子,好好给伯母说清楚,到底五爷怎么了。”傅景亭道:“我爹留下书信,离家去山里寻仙求道去了。”
PS:
五爷越过篱笆,跑了,真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