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蝈蝈哪晓得背后这些门道,见了这么多东西,便有些不敢下手。拿眼去看东家傅景亭,想问他是个什么态度。傅景亭看着生母薛瑶琴那一堆嫁妆长大,平素也没什么财富观念,因此不觉得这些东西如何扎眼。见宋蝈蝈眼神不对看他,才发觉似乎和在傅家时收的那堆玩意不同,太多、太重、太贵。傅三少猜测到薛春和等人的想法,赶紧向舅舅舅母行礼,辞谢不受。表示礼物太过贵重,小辈不敢领受云云。
薛春和刚给外甥下了个饵,结果转脸就被对方识破。老薛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吼道:“这是什么话,“长辈赐不敢辞”,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给你你就收下,唧唧歪歪作甚。”薛春和几十年内外兼修的功夫,又是人在壮年,中气十足,吼起人来那真是声如炸雷。傅景亭和宋蝈蝈也还罢了,前者晓得薛大舅这是在虚张声势,后者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炮铳子都见过。小书童墨宣,和那同来的两个小丫头,简直要被薛寨主的大嗓门吓死了。
杨氏一看不好,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说着话,怎么就恼了呢。忙上前安抚双方,先说薛春和不该乱发火,言道:“你吓唬小孩子做什么,外甥是个什么样的,你这当舅舅的还能不晓得。他是个斯文老实孩子,能跟你这山大王一样吗。”转过头来,又去安慰外甥道:“景亭,你别怪你舅舅。他这人就是臭脾气,觉得人人都要顺着他才行,可不是真心要和你发火。”薛灵韵同情地看了一眼傅景亭,也上前帮忙给她爹抚背顺气。
杨氏发话,两边都消停下来,不再吱声。杨氏满意地看看丈夫和外甥。走下来拉住宋蝈蝈笑道:“你不用管他们爷俩,爷们的事咱们也管不着。今儿你是新媳妇,这些东西本就是舅舅舅母给你的。不用去问景亭的意思,你自己收下来就好。”宋蝈蝈觉得杨氏这话说的深合她的心意,男人不管哪里的,都是差不多一样麻烦。薛家舅母为人却是极好,从第一面到现在,一直都是和蔼可亲。比傅家那些女人和卢氏都好相处,更比宋蝈蝈县令老娘人随和。
宋蝈蝈向来吃软不吃硬,见杨氏现下如此小意体贴。她便打蛇随棍上。脸上露出个乖觉的笑,向杨氏深施一礼,道:“那我都听舅母的。舅母让我收下,我便都高兴都收了。”杨氏大喜,下来揽着宋蝈蝈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可人心疼。”她二人乐呵笑做一团,自动化解了场中舅甥俩之间的风起云涌。一场不愉快就此消散无形。薛春和见自己目的达到,便也冲着外甥哈哈大笑起来。傅景亭实在无奈,心中怪宋蝈蝈擅作主张,可也明白今日这情形是非如此不可。只是这样处置,似乎自己欠舅舅的家的情义更深了,将来拿什么还。
有据马山的大手笔珠玉在前。轮到宋蝈蝈给薛灵韵送礼时,众人都觉得大约没有什么看头了。
宋蝈蝈自己一穷二白,却会慷他人之慨。临出门前。打发傅景亭去他二哥傅勄亭处走了一趟。求了匹好马回来,当然也是慕容氏从北面带来的嫁妆。听说是妯娌宋蝈蝈想要,慕容氏很是大方,挑了一匹踢云乌骓叫傅景亭牵走。傅三少不懂马,但一看品相。便晓得此马不是凡品。傅景亭面上很是不好意思,回来后特地去开了小库房。从母亲的陪嫁里。挑了套汝窑的天青茶具。另外从五爷书房里拿的一罐子好茶叶,亲自送去给二嫂做回礼。
这礼论价值比不上二少夫人的宝马良驹,但东西却甚和慕容少夫人的心意。慕容氏人生的美貌浓艳,反而不喜欢华丽的珠钗金玉、丝绸罗衣。平时妆奁里都以素色为主,饮食上也爱吃清淡口味,尤其爱喝茶。偏偏茶树生长南方,北方茶叶稀缺,普通的砖茶运过去,都要价值不菲。傅三少如今送茶和茶具给她,却是无意间投其所好。一整套汝窑的器具已属难得,茶叶五爷自家留存的好茶,也不是寻常能得见的。
慕容氏爽快,见傅景亭送来两样都是自己喜欢的,便笑呵呵全收下来。事后还对二少道,如此送他们夫妻一匹乌骓倒也不算亏,把傅勄亭笑得不行。
宋蝈蝈有过行伍经历,但她秉性贪图安逸。对刀剑马匹的热爱,还赶不上对红粉美人一半。见到乌骓马后,赞赏一番,便想着把它送去据马山,可以换多少回礼。如今收了整整两担珠宝,宋蝈蝈已是妥妥赚到了,便叫墨宣下去,叫人牵马过来。因为这好马实在难得,傅景亭金贵它。一路上都把用大车载着,由专人伺候。适才大车只上到半山腰,便上不来了,一直就在那里等着。
见傅景亭点了头,墨宣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寨门,下去牵马。不一时就听到人马嘶鸣,原来这踢云乌骓丰神俊朗,又被闷了一路,牵下大车后,便人立而起,啾啾嘶鸣。它这一呼啸,顿时满山犬吠,马匹和鸣。山寨各处的人也被马鸣声吸引,争相来看。要说薛家乃是将门,据马山上下祖辈都是辕门行伍出身。哪有不爱马,不懂马的。只是大伙退避山林后,跑马的场合少了许多,但爱马的热情依旧不减。此刻看见乌骓马高大挺拔、眼眸清亮,便不自觉被吸引住,脚下移不动步子,结果便一路跟了过来。
薛春和听说傅景亭小夫妻俩,今次弄了匹好马送来据马山,心中实感好奇。这时听到外间吵杂,也第一个领了人出屋去看。见到院子里的踢云乌骓,老薛怦然心动。心里就开始琢磨着,一会怎么想个法子,哄了闺女让他独占这匹宝马才好。
时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其实与千里马相配的,还有一种人也是不多。便是有手段能折服烈马,让宝马神驹心甘情愿配合他(她),供其驱使的骑师。薛春和第一个冲上去试骑,上去一次被甩下来一次。问了马奴才知道,慕容氏给三少的竟是一匹从未被人驯服过的野马。而且不是普通的野马,是天池脚下野马群的头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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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思维是海,大纲是渠,那么我大约每天都在抗洪的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