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正在任老夫人这边待着,听到五爷接待了薛大舅的话。庆幸自己有先见,早早来了老夫人这里。没有留在自己小院,也不用出面接待五爷先夫人家的大舅。
齐氏实际上是继弦,娶齐氏时按规矩,应该通知先夫人家人。获得薛家的谅解和接纳后,齐氏才能嫁入傅家。若是会做人,齐氏还需把自己当做薛家女儿一般,尊敬薛春和,孝敬薛老爹。薛家也要把齐氏当做亲闺女一般,逢年过节接她“回家”省亲。
当然,不管是傅家还是齐家,都不曾把据马山土匪放在眼里。可想而知,最后都没按照规矩办事。留下个后患,便是齐氏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去见薛家人。
齐氏的那对龙凤胎,男孩傅青亭早到了读书的年纪,大早起来便被打发去学堂里读书。女儿傅莲婷则是在屋里跟着嬷嬷学针线,和黄表姐林表姐一起学做女红。
当日听到傅三少婚事的消息,事后得了孟夫人几句安慰的话,她心里却还是不安定。就一连几日跟着妯娌姑姐,来老夫人这边守着侍疾。
齐氏的想法是,这个家里,至少老夫人该顾念自己是她亲定的儿媳,有什么事会给她做主。
齐氏那日给娘家写信问计策,亲娘齐老夫人还真给她想出个办法。说可以叫她亲弟从庶兄的女儿里挑出一个认作亲女,然后叫小丫头和她爹娘从此断绝关系。这个女孩儿就可以算作是他们姐弟的亲近人,能用来拴住三少的心。可惜娘家的书信回复的虽然速度,却是晚了一日。
任老夫人说是病了,其实得的是心病。并不是什么恶疾,所以也不忌讳人往来。现下屋里便有一个二房的庶出子,八岁的七少傅斌亭在跟前问安。
七少刚出生不久就病过几会,阮姨娘便在二爷面前,哭诉说七少身子骨不好。二爷不是薄待子嗣的无情老子,叫把七少和五少一般,养在姨娘身边不说。还花大把的银子,置办许多补药给这孩子吃。
拖拖拉拉在阮姨娘身边养了许久,傅斌亭看上去,还是比前面几个哥哥孱弱。
阮姨娘就又求了二爷,养大几岁再叫他读书。
傅斌亭不用去学里,起的便比别个晚。请安来的也晚,众人都来过又走,他才过来。
七少的长相随阮姨娘,皮肤白皙,五官漂亮。
同样的样貌生在姨娘脸上,任老太太看了觉得后槽牙疼。可生在了自家孙子身上,就觉得顺眼许多。
老太太等他问过安,叫人给了他一块栗子糕。小孩就拿着点心站在下面啃起来,一面吃,一面看向外面。人人都看得出来,必是阮姨娘在外面等着他。
任夫人把薛瑶琴归为狐媚子之流,对生的妩媚动人的阮姨娘也视为同类。如今因着五爷父子的事,连带着更见不得那位姨娘的面。见状鼻子里气得哼了一声,叫丫头把七少送出了门。
接着就听人回报,说薛家舅爷来了。
大伙先前都没想到这来的是哪个,小丫头接着回禀道,五爷把人亲自迎到他的书房里去了。
小任氏和四姑奶奶互视一眼,心底一片了然,原来便是山上的那位舅爷来了。
任老夫人也想到了这点,心里愈发堵得厉害。但不管她喜不喜欢这门山贼亲戚,当初薛瑶琴都是正式走了礼数入得傅家门。来的这位薛舅爷,的确应该算作傅家的姻亲。任老夫人不能否认这点,便从规矩上计较起来。说这姓薛的既是个晚辈,如何过府不先来拜见尊长。
小任氏想的长远,对任老夫人道:“姑母,他不来您,这是有自知之明。您便当做不知道,把这回事揭过去。不然闹嚷出来,上下里外都晓得咱家有门土匪亲戚。我们没脸面也还罢了,家里的哥儿们和小姑娘,日后怎么好意思出门。”
任老夫人知道小任氏说这话,包藏了私心。四少傅宇亭将来要走仕途,名声上最是大意不得。
不过宇亭好,便是傅家好。为了孙子,这点小事她还做得,便不在这个话题上言语。
四姑奶奶傅慧枝骤然失了三少这个佳婿人选,如果她还想把女儿嫁回傅家,就只能把目光放在四少身上。听出小任氏话里的意思,她也笑着附和道:“三嫂说的不错,母亲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动怒。”
齐氏插不上口,这人这事又是冲着五爷父子来的,她也跟受了牵连一般,不敢说话不敢抬头。
任老夫人瞥见齐氏的行事,心里突然觉得舒坦起来,这才是不得体的人该有的态度。
薛春和一重重门禁进来,觉得傅家宅邸碉楼斗拱、雕梁画栋,池塘画舫、亭台楼阁点缀。真是气势非凡,说是帝王家也不为过吧。
屋外花草树木认不大全,或葳蕤遒劲、或暗香幽然。厅堂里的摆设陈列,便是像薛春和这样不识货的,也能一眼看出精致。
其实打从一进内院门,这份不一般便显露出来。那些来往走动的小丫头,哪一个不是衣裳鲜亮,头上环佩叮当。
薛大舅心说,几年前听说过的那个笑话,可能是真的。盐商的确有拿钱财不当好东西,金箔当破纸风吹流水的实力。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感叹一回,据马山的富庶都包在馅子里,不爱放在面子上。真要计较起来,薛家也不气短。
这城里的大户人家就是会享福,把住家的地方修的这般华美。
有山水花草虫鱼,移步换景,薛春和估计小姑娘大约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便细细记下几处摆设,打算回了据马山,给灵韵的住处也依样施为。
看多了路上许多仆妇小厮,对傅五爷低眉顺眼、打躬身行礼。薛春和又生出不平来,老薛家几代人在山上当山大王,也没弄得这样叫人人敬畏,傅家的做派未免太虚张声势。主人家又不是老虎,这般诚惶诚恐作甚,恁地没有骨气。
薛春和鄙视瞧不上这些人,殊不知这些人心里其实也瞧不上薛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