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笙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紧攥成拳,几乎要把掌心掐破。
墨念看着他,一动不动。
电梯还有四十多层才能到达负一楼。
这样下去,纪时笙撑得住吗?
墨念想着,视线转移到纪时笙放在腿上,那因为太过用力攥成拳头而发白的指节。
下意识的,她伸出了手,覆在纪时笙紧握的手上。
纪时笙一愣,忍着疼抬眼看她,凌乱的额前长发缝隙间,透出了墨念无表情的脸。
如同墨念所说,随时随地摆着这样的表情,的确很怪异。
但,比起那张假笑的脸,纪时笙更愿意看这张毫无波动的脸。
看着她的时候,就会莫名感觉平静。
是因为墨念的脸太有欺骗性,这表情让人感觉安心吗?
……安心?
就凭她?
纪时笙脑海中闪过曾经的种种,眉头紧皱,哑着声音开口:“你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墨念很快回答。
纪时笙越发不明所以:“不知道?”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含义吗?
“只是觉得……”
墨念垂眸看着她握着纪时笙的手,平静的说道:“这样大概会让你好一点,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病人在难受时,总想抓住什么,并非物体,而是活生生的存在,有的人抱住自己的宠物,会觉得治愈,有的人握住亲人、朋友的手,就会安心。”
“亲人?朋友?”
纪时笙闻言,忍不住嘲笑道:“墨念,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别把自己的看得太重!”
“嗯,我知道我都不是。”
墨念的淡然回复,让纪时笙又一次感觉挫败——
这个没有感情的女人,总是让自己没力使。
简直就像……
他的克星。
“但起码我是人,活的。”墨念又道,“你凑合一下吧,这里没别人了。”
纪时笙:“……”
尽管身体的疼痛难耐,对墨念也难以静下心,可听到墨念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时,他却想笑。
什么时候墨念也有讲冷笑话的天赋了?
墨念注意到纪时笙嘴角微弯,原本痛苦的表情似乎缓和一点了。
“有用?”墨念见此,立刻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抽出握住了纪时笙的手。
“你干什么?”纪时笙猜不透墨念的想法。
墨念因为两只手都握着纪时笙的手,不得不弯腰,听到纪时笙问她话,只能歪头才可以与纪时笙对话,她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说道:“……双倍的安心?”
纪时笙:“……”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墨念听到了很小一声“噗”,像是憋不住笑,又不想别人发现似的。
纪时笙笑了。
墨念很确定,在某一秒,她看到纪时笙的表情有了变化,仿佛在那一刻忘记了疼痛。
她若有所思:“有用就好。”
纪时笙闻言,不知是因秘密被人发现还是怎么,语气有些羞恼开口道:“墨念!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我?”墨念不明白纪时笙在说什么,“有吗?什么时候?”
纪时笙:“……”他输了,他真的输了。
“你真是……”
纪时笙很想说,墨念你简直是外星人的思维,可刚要说这话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墨念,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因为要双手握着他,墨念弯腰歪头看他,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在这安静的电梯里,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太……近了。
这个女人,一点距离意识都没有吗?
他们可是男人和女人啊。
“你……对所有男人都这样?”
纪时笙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将这句话问出口,他只知道在刚说出口的那瞬间,他就后悔了。
“算了,我不想知道。”纪时笙立刻补充,生怕墨念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对她有什么想法。
墨念原本要问纪时笙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听了纪时笙补充的话,便点头,乖乖道:“哦。”
纪时笙:“……”你要不要那么听话?之前不是一直跟我唱反调吗?这次你为什么不唱反调继续说了?
对总游离于自己判断之外的墨念,纪时笙有种无力与气恼的感觉。
见纪时笙不说话,别着脸往旁边看,墨念想了想,忽道:“其实我有点不明白你刚才的问题。”
“什么?”纪时笙一怔,有些意外墨念居然会继续说下去。
“什么叫我对所有男人都这样?”
墨念看着纪时笙,认真问道:“‘这样’是指的哪样?”
被墨念这么问,纪时笙倒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该怎么说才好?
“你跟所有男人都这么亲密?”
不行。
这样一说,不是显得他很在意墨念吗?
接下来,墨念岂不是会说:“你吃醋了?”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对话,纪时笙就觉得一股名为尴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就是……”
脑海中闪过无数句组织好的措辞,纪时笙选了一句较为安全的话语:“你难道不知道跟男人保持距离吗?”
“保持距离?”
墨念虽然失去了感情,但不代表失去了智商,她很快意识到,纪时笙在在意他们离得太近,便道:“我知道,但现在是个例外,想要握着你的手,只能这样了,我这样做也很累的。”
她阐述着事实。
然而,这话在一般人耳中听起来就像是——
我好心帮你,你还嫌弃我,你没有心。
纪时笙一直沉默,明明他只是提醒墨念不要跟他太亲密,为什么最后气氛好像变成了他在无理取闹,不懂得体贴似的?
这么一想,他好像很过分……
才怪!
“墨念你这个人……”纪时笙无语,他算是明白了,墨念就是他的克星,无论什么话题,他都吵不过墨念!
“不疼了?”
忽然,墨念开口,打断了纪时笙。
纪时笙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好像……
真的不疼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专注与墨念斗嘴时,先前折磨他的疼痛,忽然停止了。
怎么可能?
在过去时,明明一旦发作,接下来便会加剧,引起不可预料的后果,直到……
纪时笙的思绪顿住,不愿意在想那个不愉快的结果。
他现在唯一想的是——
墨念给予他的“安心”,真的有用。
但,怎么可能?
这可是墨念啊!
想到这里,更多不愉快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出。
那些黑暗的,绝望的记忆……
纪时笙的表情陡然冷了下来,他一扫墨念淡淡的脸,忽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是的,他的痛症停止,绝不可能是墨念的功劳,一定是巧合!
全世界唯一给不了他“安心”的,就是眼前的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
抛弃了自己!